这话一出口，周围瞬间陷入死寂。
原本低声交谈的干部们纷纷噤声，眼神下意识地瞟向林远，又飞快地移开——谁都听出了书记话里的弦外之音。
新书记上任都一个月了，作为市长的林远居然才第一次跟书记碰面，这在官场规矩里简直是“失礼”。
按常理，正厅级干部在上级领导上任一周内，总得主动登门拜访，汇报工作、表达敬意。
可林远倒好，硬是拖了一个月，难怪书记要借着夸人的由头，当众给他“上眼药”。
林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指节微微泛白，却还是保持着镇定：“书记过奖了，商州的经济发展是班子共同努力的结果，我只是做了分内工作。”
“之前一直想登门拜访您，又怕打扰您熟悉省委工作，没敢贸然上门，是我考虑不周。”
张泽谦没接话，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便不再开口，只留下林远站在原地，背后已经渗出一层薄汗。
刘拥军见状，眼珠子转了转连忙快步上前继续介绍起了人大和政协的负责人。
其余干部见状有的低下了头，有的看向了别处，更有甚者则嘴角上扬了起来。
而刚才还热络的氛围，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
一旁等候的市委副书记申强目光紧紧锁住张泽谦，没等市委书记刘拥军上前介绍，便快步抢上前。
微微躬身，双手恭敬地递向张泽谦，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热忱：“书记，我是申强，商州市委副书记，早就盼着您来调研指导工作。”
张泽谦目光扫过申强，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余光瞥见身旁的刘拥军脸色瞬间僵住。
原本准备介绍的手势停在半空，耳根微微泛红，眼神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尴尬。
再看向申强时，那目光冷得像淬了冰，显然对申强这番越位举动极为不满。
张泽谦抬手，轻轻回握住申强的手，掌心的温度带着沉稳的气场，开口时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申强同志，好久不见啊。”
申强被这声“同志”唤得心头一震，连忙直起腰杆，脸上堆起更浓的笑意，脑子飞速运转着回忆过往。
随即试探着回应：“是啊，书记，这一晃眼，该有个二十多年了吧？当年您的风采，我到现在都记得清楚。”
“嗯，准确来说是二十二年。”张泽谦松开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像是在回味那段往事。
“那年我陪着佳阳去参加你们的婚礼，当时还在县委办当副主任，你那会儿刚调去乡镇工作，在婚宴上还跟我讨教过材料撰写的技巧。”
周围的干部们闻言，纷纷露出惊讶又羡慕的神色，交头接耳的声音压得极低。
能和张泽谦有二十多年的旧交，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关系！
可当听到“二十多年没见”时，不少人又悄悄低下头，嘴角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这么多年没联系，现在才攀关系，未免也太刻意了些。
申强脸上的笑容更显殷勤，往前凑了半步，语气愈发恭敬：“书记您的记性真是太好了，欢迎您来商州调研。”
“我们早就把汇报材料准备妥当，就等着向您详细汇报工作。”
张泽谦闻言笑着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转身走向其他等候的干部，逐一握手寒暄。
每句话都简洁得体，既不失领导的亲和，又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刘拥军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快，快步跟上张泽谦的步伐，主动接过话茬。
有条不紊地介绍着班子成员，试图挽回刚才被打乱的节奏。
待寒暄结束，张泽谦在刘拥军一行人的簇拥下走进市委大院。院内的梧桐树叶子被秋风染成金黄，踩在脚下沙沙作响。
一行人沿着铺着青石板的小路走到会议室，推门而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
众人围坐在长条会议桌旁，简单聊了几句商州的天气和近期的民生琐事，气氛渐渐缓和。
不多时。
座谈会正式开始，刘拥军率先拿起汇报材料，条理清晰地汇报商州市委市政府上半年的经济发展、乡村振兴、民生保障等工作情况，其他班子成员不时补充说明。
张泽谦坐在主位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专注地看着材料，偶尔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
待所有人汇报完毕，张泽谦放下笔，抬起头，先是肯定了商州在产业升级和生态保护上的成绩：“你们在新能源产业园区建设上的思路很清晰。”
“招商引资的成果值得表扬，民生工程也切实解决了群众的急难愁盼问题。”
随后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几分：“但也要看到不足，城乡发展差距还需进一步缩小，营商环境优化还要下更实的功夫。”
“希望你们商州市继续保持劲头，把工作往深里做、往实里做，争取年底交出更亮眼的答卷。”
座谈会一直持续到晚上七点多，窗外早已暮色沉沉，会议室的灯光明亮依旧。
结束后，张泽谦拒绝了当地领导的宴请，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前往市委招待所。
车子行驶在安静的街道上，路边的路灯拉长了身影，夜色中的商州，正等待着新的发展契机。
………
市委招待所的走廊铺着深棕色地毯，脚步踩上去悄无声息。
众人送张泽谦到套房门口，简单道别后便各自散去。
刘拥军走在最后，回头望了眼那扇紧闭的房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公文包边缘，若有所思地转身离开。
张泽谦回到套房，卸下外套搭在衣架上，房间里暖气开得适宜，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雪松味香薰。
张泽谦简单冲了个澡，换上棉质睡衣，斜倚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随手点开手机里的视频软件。
屏幕上交替播放着乡村振兴的宣传短片和群众拍的市井烟火。
张泽谦看得漫不经心，指尖偶尔划过屏幕，眼神却带着几分放空。
没等刷上两条，“叩叩叩”的敲门声轻响。
张泽谦随即便放下手机起身来到门口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