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气越来越重。
江晚卿收到邀贴,来到镜湖边,风徐徐吹过,甚是凉爽。
河畔停着大大小小的楼船画舫。
一人上前引着她去了最大的画舫上,建造极为精美。
“你可来了。”
柔嘉公主雀跃地拉扯着江晚卿的手,见只她一人上来,问道,“锦柔没来?”
“表姐这几日不舒服。”
这是小日子来了,不方便出门。
柔嘉公主失落地说了句,“只能下次了。”
两人刚坐定,甲板上传来脚步声。
“可逮着你了!”
柔嘉公主听到声音,转身就要跑。
这才发觉,画舫已拨开水面,离开渡口。
“是,是皇弟啊。”
柔嘉公主尴尬地退到了江晚卿身后。
江晚卿屈膝行礼,不由想起是萧祁的人告知沈彻她被困了在江陵。
而明执和月白负了伤,五日后才赶回的侯府。
“在这船上,你还能躲哪去!”萧祁已把蛊惑柔嘉公主下药的嬷嬷处死,必须告诫她,何为底线!
“晚儿在,你给皇姐些面子。”
江晚卿不知这姐弟俩怎么了,“你们二人说话,我先去外头等着。”
面前忽然少了遮挡,柔嘉公主这才懊恼起来,今日就不该出门!
萧祁冷怒地道出,“你可知,因沈彻中了药,险些伤了他人!”
柔嘉公主不可置信地睁圆眼睛,“你这话是何意?”
萧祁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深深吸气,“有些事你该明白,你是公主,怎可自甘堕落!你身边的吴嬷嬷被我处置了,你也不必伤怀,她早被那个疯女人买通了。”
柔嘉公主的脸色几变,终于受不住打击晃了晃身子,“吴嬷嬷可是母后的人。”
“人心是会变的,何况母后早已不在。”
萧祁的话狠狠地给了柔嘉公主当头一击。
良久。
柔嘉公主缓缓开口,“日后,我不会再纠缠沈世子,你放心。”
萧祁颔首,走到甲板上,“进来吧。”
柔嘉公主不想泄露情绪,笑道,“来,我们今日不醉不归!”
月色高悬,画舫靠岸许久,柔嘉公主仍无回返之意。
望着两岸莹莹灯火,江晚卿哄慰道,“公主,你看那岸上热闹非常,不如我们下船去看看?”
甜软的语气,让萧祁嫉妒非常,她何时与他如此柔声细语过。
柔嘉公主眼眸涣散地朝着江晚卿指的方向看去,还未说话已被紫荆和另一名宫女架起。
“将公主送回府里。”
卫临领命下船。
江晚卿随即提起裙摆起身,夜色昏暗,江晚卿一个不留神脚下踩空,眼看着身子朝湖里倒去。
萧祁在身后极快地抱起她下坠的身子,长腿一迈,上了岸。
独属于她身上的幽香四散着扑来。
丝丝缕缕地缠在萧祁的周身,融进他的气息里,怀中的身子柔软得似团棉絮。
天太黑,江晚卿并未看到萧祁眼神里的晦暗不明。
“多谢殿下。”江晚卿手脚并用地站起身,脸隐隐发烫。
“恩。”
萧祁抿抿唇应了一声。
江晚卿没拒绝萧祁送她回府。
坐在同一辆马车上,江晚卿再没之前的焦灼局促,反而觉得萧祁这人竟顺眼了许多。
察觉到江晚卿时不时打量过来的目光,萧祁笑道,“我脸上有花?”
江晚卿疑惑地摇头。
“那是你终于发现我风华绝代,玉树临风了?”
真是正经不了一会儿。
江晚卿噤声不语,刚对他垒起的好感荡然无存。
马车停下,江晚卿道了谢,抬脚才上台阶。
自巷口传来纷急得马蹄声,顷刻间来到江晚卿面前。
宋序风尘仆仆地赶来,连衣袍起了皱也未来得及整理。
“晚儿,为何要与我退婚,你我是青梅竹马的情谊,你怎如此狠心?”
能有你狠心,江晚卿用力闭了闭眼,红着眼问道,“表哥知晓我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都是有你在我才好过些。”
江晚卿捻着帕子擦了擦泪,“我回江家,父亲都未曾问过我可想家,可适应在京都的生活,开口就是斥骂。
又说要热孝让你我成婚,我只说了句,终身大事不能穿婚服实在遗憾,能否再等等,父亲二话不说就将我关了起来。”
宋序眯眼分辨着她的话,最终选择相信,她一直都是娇娇弱弱需要他保护的。
“你拿着这玉玦,婚书虽退了,但你我情意犹在,重新再…….”
话未说完就被一道沉凉如水的声音打断,“那日,宋公子去买烧鹅怎一去不返?”
宋序转身,看清来人后忙行礼,“殿下所说的店,我并未寻到。”
萧祁失望地叹气,“真是可惜了,那味道实在让人念念不忘。”
江晚卿看着他一脸正经地胡言乱语,险些忘记自己还在与宋序做戏。
“还不回府,愣着作甚。”萧祁若浓墨般的黑眸定定地凝着江晚卿。
宋序这才意识到,人是被他送回来的,两人同去了何处,连个丫鬟都未带,眼神在萧祁和江晚卿之间来回审看。
“我先回府了。”
“晚儿等等。”
这声‘晚儿’实在刺耳,萧祁攫着宋序的目光冷厉了几分,“正巧我有事跟宋公子说。”
宋序无奈地回转视线,“街尾便是寒舍,殿下请随我来。”
萧祁神色淡然,也不客气,跟着宋序来到一座四进院。
“这宅院倒是不小,宋公子家世属实殷实。”
宋序一听,忙笑道,“不过是做些小生意罢了,赚些辛苦钱。”
萧祁端起茶盏轻抿,茶叶入口醇香浓厚,“上好的‘顾渚紫笋’,这可是贡茶,不知宋公子何处得来?”
宋序眼神慌乱地看了一眼茶盏,随即解释道,“我家经营的铺子多,在江南也有些茶树,‘顾渚紫笋’确实出自我家,但这都是淘汰下来的二等茶叶,是绝不能入陛下的口的。”
“竟是我口拙,未尝出来,错怪了宋公子。”萧祁不由得高看了宋序一眼,果真是无奸不商。
“我记得,宋家似是有盐庄?”
江南盐政被查,宋序是知晓的,涉及深广,宋家也被牵涉其中。
他来京都就是为了化解此事,宁王已经应下,宋家也定会被从中摘除。
“是有盐庄,不过产量不乐观,勉强供得上自家商铺贩卖。”
说来说去,都是打太极,萧祁懒得与他再论,直言道,“我给你透个信,盐务之事,无论官商,只要有牵扯便免不了牢狱之灾。”
萧祁走后。
宋序如惊弓之鸟一般,在屋内焦急地踱步。
随后换了身暗色衣袍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