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球列岛的浪头裹着硫磺味拍在船舷上,陈青山用青铜钉挑开黏在帆索间的珊瑚尸骸,钉尖粘着的海藻竟凝成东巴文的\"厄\"字。那日苏怀抱婴儿立在船头,银镯上的青蛇逆鳞倒竖:\"祖灵说,这岛下埋着比八岐更凶的煞。\"
阿古拉嚼碎最后一口鱼干,箭尖指向雾气中隐现的赤色鸟居:\"当家的,那梁上挂的可是人皮鼓?\"
未及应答,海面突然浮起无数陶瓮,每个瓮口都封着刻菊纹的胎儿头骨。瓮群中央升起艘唐船残骸,桅杆上缠的注连绳正渗出血珠,绳结处赫然系着金铃儿失踪时的银铃残片。
\"陈桑,这份见面礼可还眼熟?\"
唐船甲板裂开,升起座珊瑚王座。华服老妪垂暮之姿却生少女嗓音,手中蝙蝠扇轻摇间,三十六个戴能面的童尸从瓮中爬出,跳起诡异的丰收舞。
陈青山肋下的锁链纹突触海风发烫:\"装嫩的老妖婆,嘉靖年间的海蝗婆还没当够?\"
老妪扇面翻转,露出背面焦黑的沐英画像:\"陈总兵当年烧我战船三百艘,如今便用他子孙的血来温酒。\"她枯指划过扇骨,童尸们齐刷刷扯开肚皮——每具腹腔都蜷缩着条生有倭寇面孔的怪鱼。
那日苏的银镯突然套上婴儿脖颈:\"祖灵开眼!\"青蛇虚影暴涨入海,搅碎数条怪鱼。阿古拉硫磺箭连发,却见箭矢被鱼群吞食后反吐毒雾:\"当家的!这鱼啃过镇海铃!\"
陈青山挥钉劈开毒雾,钉身饕餮纹吞食着紫烟:\"海蝗婆,你拿郑和埋的镇海铜喂鱼,就不怕遭宝船索命?\"
\"索命?\"老妪忽然撕开面皮,露出金铃儿的脸,\"你那相好临死前,血可是甜得很......\"话音未落,青铜钉已贯穿其眉心,却只挑起张人皮。
真身出现在桅杆顶端的老妪放声尖笑,发间簪的珊瑚突然游出,竟是条生着人手的海蛇:\"陈启年当年在此沉了三百童男,他们的怨气养出的血樱,今日该开了!\"
海面骤然沸腾,唐船残骸中升起棵青铜珊瑚树,枝头挂满含苞的赤色花蕾。那日苏怀中的婴儿突然啼哭,泪珠坠海竟催开数朵血樱。绽开的花芯里坐着拇指大的倭寇式神,齐声诵起八纮一宇咒。
\"阿古拉!射东南巽位的珊瑚眼!\"陈青山钉尖引雷劈向树根,\"这是用沉船怨气培的邪种!\"
老妪的蝙蝠扇卷起飓风:\"晚了!\"她腕间的银铃残片突然发亮,与珊瑚树共鸣出妖异红光,\"当年金铃儿被炼成花肥时,留了半缕魂在铃铛里——你猜她现在恨不恨你?\"
飓风中浮现金铃儿残影,脚踝骨铃却缠满珊瑚触手。陈青山暴喝着将青铜钉刺入心口,金血喷在银铃上:\"铃儿!醒魂!\"
血珠触及铃身的刹那,海蝗婆的尖叫与金铃儿的清啸同时炸响。青铜珊瑚树应声开裂,树芯里滚出枚嵌着东巴文的鲸骨哨。那日苏吹响骨哨,海底浮起郑和宝船的残炮,炮膛里塞满镇海铜钱。
\"放!\"
阿古拉一箭点燃引线,铜钱暴雨般穿透血樱花蕾。老妪在弹雨中化作珊瑚粉末,最后的话混着血沫喷出:\"八纮...一宇...不灭......\"
海蝗婆形神俱灭的瞬间,唐船残骸里飞出三百道青光。婴儿腕间的冰纹突然化作银铃胎记,与金铃儿的骨铃残片共鸣出镇魂调。陈青山背后的锁链纹退至心口,凝成枚东巴文的\"海\"字。
那日苏从珊瑚灰中拾起半卷海图,羊皮上金铃儿的血渍未干:\"青山,这图指向爪哇......\"
\"不是爪哇。\"陈青山摩挲着青铜钉上新生的珊瑚纹,\"是海蝗婆用三百年养出的另一棵血樱树。\"
暮色中海天相接处,隐约有更大的珊瑚树轮廓浮现。阿古拉劈开最后个陶瓮,瓮底掉出枚刻着\"应永\"年号的铜钱——正是倭寇首次侵朝的年号。
咸风卷着凋谢的血樱花瓣,在宝船残炮上拼出个残缺的\"倭\"字。婴儿忽然抓住飘过的花瓣,那赤色在他掌心凝成颗珊瑚珠,内里封印着个戴天狗面具的胎儿虚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