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开瘴疠千年锁,幽洞微光引秘钥。
生死一线悬旧梦,骨瓷血咒待新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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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咚”的一声闷响,如同重锤擂在沈青临和阮白釉的心上。紧随而至的“沙沙”、“咯吱”声,愈发急促,仿佛棺中之物正被这突如其来的惊扰彻底激怒,迫不及待地要挣脱束缚。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腥臭味,混杂着陈腐的木料气息与一种难以名状的、仿佛是血肉与泥土混合发酵后的恶臭,从棺材的缝隙中疯狂涌出,熏得人几欲作呕。
沈青临脸色铁青,握着工兵铲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阮白釉更是忍不住捂住了口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眼中写满了惊惧与厌恶。
唯有亚瑟,那双灰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病态的狂热与期待,他贪婪地嗅着空气中弥漫的异味,嘴角咧开一个扭曲的笑容:“它醒了……它终于要出来了!这才是圣地的真正馈赠!”
沈青临强压下心中的不安与恶心,目光死死盯住亚瑟所指的那个凸起。他知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刻任何的犹豫,都可能招致亚瑟的雷霆一击。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摒除那令人作呕的气味,将工兵铲的尖端再次、也是更决绝地探向那个暗扣。
“咔哒。”
一声轻微得几乎被水滴声和棺内异响所掩盖的机括弹动声响起。
紧接着,并非预想中的棺盖弹开,而是整个悬棺都剧烈地摇晃了一下!那连接着棺木与洞壁的粗大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刺耳摩擦声,仿佛随时都会崩断。
“小心!”阮白釉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小步。
亚瑟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转为一丝错愕与警惕。他显然也没料到会有如此变故。
沈青临瞳孔骤缩,他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吸力从棺材下方传来,仿佛那暗扣并非开启棺盖,而是启动了别的什么装置。他脚下的地面似乎微微震动,头顶的岩壁也簌簌地落下些许尘土。
“咚!咚!咚!”棺材内部的撞击声变得更加狂暴,那“沙沙”声也达到了顶峰,听起来竟像是无数细小的虫豸在棺木内壁疯狂爬行、啃噬!
“不对劲!”沈青临低吼一声,猛地收回工兵铲,同时拉着阮白釉急速后退。
就在他们退开的刹那,悬棺底部,也就是沈青临刚刚触碰暗扣的位置,突然“嘭”地一声闷响,一块方形的棺底木板竟然整个向下翻落!
随着木板的坠落,一股更加浓郁腥臭的黑黄色粘稠液体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其中还夹杂着无数细小、蠕动的白色蛆虫,以及一些破碎的、难以辨认的骨殖和腐肉。这些污秽之物劈头盖脸地浇向亚瑟原先站立的位置。
亚瑟反应极快,在木板翻落的瞬间便已察觉到危险,狼狈地向旁边翻滚躲避,但仍旧被一些污浊的液体溅湿了衣裤和半边脸颊。他那张原本还算英俊的脸庞此刻沾染了令人作呕的秽物,散发出阵阵恶臭,显得狰狞而滑稽。
“混蛋!”亚瑟暴怒地咒骂一声,眼中杀意毕露,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污秽,那腥臭味让他几欲疯狂。他没想到自己精心算计,却反被这棺材摆了一道。
沈青临和阮白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原来那机括根本不是打开棺盖,而是……排泄污物?或者说,是清理棺材内部的某种“垃圾”?
不等他们细想,那翻落的棺底木板下方,赫然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而真正的棺盖,依然纹丝不动地紧闭着。
“看来,这才是真正的入口。”沈青临迅速冷静下来,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个洞口。这悬棺的设计,远比他们想象的更为诡谲。
亚瑟此刻也顾不上追究沈青临,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那个新出现的洞口吸引。他强忍着恶心,死死盯着洞口,仿佛那里藏着无尽的宝藏。
“真正的秘密,一定在里面!”亚瑟喘着粗气,眼神狂热。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的狼狈,以及沈青临的威胁。
就在此时,从那洞口之中,突然探出了一截东西。
那是一段呈现出诡异骨瓷质感的……手臂?不,更像是一段扭曲的、仿佛经过高温烧制后又重新凝固的肢体,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的釉质,其上还隐约可见一些暗红色的、如同血管般蔓延的纹路。这段“手臂”的末端,五根“手指”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态蜷缩着,指尖尖锐,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这是……”阮白釉倒抽一口冷气,法医的专业素养让她立刻意识到这东西的诡异与非同寻常。这绝非自然形成的骨骼,倒像是……某种人为的、邪恶的造物。
那“手臂”在洞口边缘摸索着,发出“叩叩”的轻响,仿佛在试探着外界的环境。紧接着,更多的“沙沙”声从洞口内传出,伴随着一股更加阴寒的气息。
亚瑟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他非但没有恐惧,反而更加兴奋:“就是它!诅咒的源头!力量的化身!”
沈青临心中警铃大作。他毫不怀疑,一旦让这东西完全出来,或者让亚瑟得逞,他们都将万劫不复。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阮白釉,她的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我们不能让他得手。”阮白釉低声道,声音因紧张而有些沙哑。
沈青临点了点头。他知道,现在是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亚瑟的注意力被那诡异手臂吸引,而他们则需要一个离开这里的契机,以及……一个真正的线索。
他目光飞快地扫过四周,突然,他的视线定格在那块翻落的棺底木板内侧。那木板的内侧,原本被污秽所覆盖,但随着粘稠液体的流淌,露出了一些模糊的刻痕。
“白釉,掩护我!”沈青临低喝一声,猛地向前窜出几步,手中的工兵铲不再是试探,而是带着决绝的力道,狠狠劈向那块翻落的木板!
“铛!”工兵铲劈在坚硬的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亚瑟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了一下,怒吼道:“你干什么?!”他正要扑向沈青临,但那只诡异的骨瓷手臂突然加速从洞口探出,带着一股恶风抓向他的面门!
亚瑟大惊失色,不得不狼狈后退,险险避开那致命一击。骨瓷手臂的指尖划过他面前的空气,发出“嗤”的轻响,几缕被切断的发丝飘落下来。
趁此机会,沈青临已将那块沾满污秽的木板撬了下来,入手沉重。他顾不得细看,只觉得木板内侧的刻痕凹凸不平,似乎隐藏着什么图案。他迅速将木板塞进自己的背包,同时对阮白釉喊道:“走!”
阮白釉毫不犹豫,在沈青临行动的瞬间,她已从随身的应急包里取出一枚强光闪光弹,这是她以备不时之需的警用装备。她拉开保险,看准时机,在亚瑟被骨瓷手臂逼退、注意力分散的刹那,猛地将闪光弹掷向亚瑟和那洞口之间!
“砰!”
一声爆响,刺眼的白光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伴随着巨大的噪音,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啊——我的眼睛!”亚瑟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本能地捂住了双眼,踉跄后退。那只骨瓷手臂似乎也受到了强光的刺激,猛地缩回了洞口之内。
“就是现在!”沈青临拉起阮白釉的手,辨明方向,朝着他们来时的那条狭窄通道狂奔而去。他记得,来的时候,他们似乎经过了一个岔路口,或许那里可以暂时摆脱亚瑟。
强光与巨响的效果是短暂的,但足以争取到宝贵的逃生时间。两人不敢有丝毫停留,脚下生风,将吃奶的力气都用了出来。身后,亚瑟的怒吼声和那骨瓷手臂再次探出时发出的“叩叩”声,以及铁链晃动的“哗啦啦”声交织在一起,如同催命的魔音。
水滴声依旧,但此刻却成了他们逃生路上的指引。沈青临凭借着惊人的记忆力,在昏暗的光线下准确地找到了那个不起眼的岔路口。
“这边!”他低喝一声,拉着阮白釉拐了进去。
这条岔路比主通道更加狭窄,仅容一人勉强通过,而且坡度陡峭,向下延伸。空气也变得更加潮湿阴冷,隐约能听到更深处传来的“呜呜”风声,以及某种细微的、如同水流滴落又迅速凝固的“啪嗒”声。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崎岖不平的洞穴中疾行,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追赶声渐渐远去,直至完全消失。沈青临这才稍稍放缓了脚步,但依旧不敢大意。
阮白釉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胸口剧烈起伏。她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声音有些虚弱:“亚瑟……他应该不会追来了吧?”
沈青临侧耳倾听了片刻,摇了摇头:“不好说。但他暂时应该被那棺材里的东西缠住了。我们得尽快找到安全的出口,或者……新的线索。”他从背包里取出那块沉重的棺底木板。
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芒,两人凑近细看。木板内侧的污秽已经被甩掉了大半,露出了其下精心雕刻的纹路。那并非文字,而是一幅简陋却不失精准的地图!地图的线条古朴,勾勒出山川河流的走向,其中一个位置,被特意用朱砂(如今已呈暗褐色)标记了一个奇异的符号,像是一只眼睛,又像是一个盘旋的漩涡。
“这是……”阮白釉惊讶地指着那个符号,“这个符号,我好像在威廉家族的某些旧文献里见过类似的图案,代表着‘隐秘之地’或者‘起源’。”
沈青临心中一动,仔细辨认着地图上的山川走向。雾港市周边多山,地形复杂,但这地图上标注的几处特征,却让他隐约有了一些印象。
“如果我没记错,”沈青临沉吟道,“这地图指向的,应该是雾港市西郊,靠近废弃矿区的一片未开发的原始山林。那里地形险峻,人迹罕至,传说中……有很多神秘的洞穴。”
“幽洞……”阮白釉喃喃道,她想起了某些关于当地的古老传说,那些传说中,幽深的洞穴往往与神秘的祭祀和被遗忘的秘密联系在一起。
就在这时,从岔道的更深处,突然透出了一缕极其微弱的光芒。那光芒并非火光,也不是手电的光亮,而是一种幽幽的、带着几分诡异的青白色冷光,仿佛从地心深处渗透出来。
伴随着那光芒,一阵若有若无的、奇异的“嗡鸣”声也传入耳中,像是有无数细小的金属片在共振,又像是某种未知的能量在流动。
沈青临和阮白釉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决然。
“看来,我们别无选择。”沈青临握紧了手中的木板地图,“这线索,或许就是指引我们去那里。”
“那光芒……那声音……”阮白釉蹙起眉头,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夹杂着本能的危机感,让她心跳加速,“里面会有什么?”
沈青临深吸一口气,洞穴深处的未知充满了危险,但同样也可能隐藏着解开“骨瓷诅咒”的关键——那所谓的“秘钥”。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阮白釉,她的脸上虽然带着疲惫和忧虑,但眼神中却闪烁着不屈的光芒。
“不管有什么,我们一起面对。”沈青临的声音平静而有力。他将木板地图小心收好,然后从背包里取出备用的高亮手电,率先向那微弱光芒和奇异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洞内愈发崎岖不平,脚下是湿滑的苔藓和尖锐的碎石。头顶的岩壁低垂,不时有水珠滴落,砸在身上冰冷刺骨。两侧的洞壁上,开始出现一些形状怪异的钟乳石和石笋,它们并非寻常的乳白色或淡黄色,而是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黑色,表面仿佛覆盖着一层油腻的薄膜。有些石笋的顶端,甚至凝结着暗红色的、如同干涸血迹般的晶体。
“呜——呜——”那奇怪的风声越来越清晰,夹杂在“嗡鸣”和“啪嗒”声中,像是无数冤魂在低泣,又像是某种巨兽在沉睡中发出的呼吸。
阮白釉紧紧跟在沈青临身后,手中的小型手电光束紧张地扫视着四周,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危险。她的心跳得飞快,每一次转角,每一个阴影,都让她绷紧了神经。
他们在这幽深诡秘的洞窟中小心翼翼地前行,每一步都踏在未知的边缘。那从深处透出的微弱光芒,如同鬼火般引诱着他们不断深入。他们能否在这神秘的洞窟中找到那至关重要的“秘钥”,解开这跨越三代的诅咒?前方的黑暗中,又将是怎样的凶险与挑战在等待着他们?
答案,似乎就隐藏在那摇曳不定的幽光之后,等待着被揭晓的时刻。而他们,正一步步,走向那未知的命运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