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狼穴的寒风裹挟着细沙,如无数把小刀刮过陈墨的脸。他贴着山壁前行,手中狼头令旗突然发出细微的震动——前方二十步处,隐龙会的青铜门缓缓开启,门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
门后是座巨大的地宫,石壁上嵌着数百个陶罐,每个罐中都泡着个“毒牙”实验体,他们的皮肤与金属器官粘连,胸前刻着隐龙会的青龙标记。陈墨强忍着反胃,用令旗解开第三道机关,却在转角遇见个意想不到的人——耶律隆运,他亡妻的兄长。
“陈墨,别来无恙。”耶律隆运身着契丹贵族服饰,腰间挂着真三公子的虎头玉佩,“我妹妹临死前,托我护你周全。但你不该来这里,狼穴里的人,早就不是你的同胞。”
陈墨的短匕抵住对方咽喉,却见耶律隆运眼中闪过痛楚。他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石台上躺着的正是真三公子杨延,少年的四肢被铁链锁住,胸口插着根铜管,正将青色毒液注入体内——这是契丹人用来制造“死士”的“夺魂术”。
“朱延寿给了我父亲什么好处?”陈墨咬牙问道,“让他甘愿助纣为虐?”
耶律隆运苦笑:“三年前,朱延寿用‘毒牙’控制了契丹三万铁骑,我父亲为保族人,不得不虚与委蛇。但他留了后手——”他扯开杨延的衣襟,露出心口未愈合的刀伤,“这刀是我父亲捅的,毒素随血液流遍全身,却唯独护住了心脉。”
陈墨恍然大悟。他掏出妻子的银簪,簪头“青萝”二字与杨延腕间的红绳完美契合——那红绳是妻子生前为三公子编的平安结。当银簪刺入杨延心口时,伤口渗出的不是毒血,而是带着体温的鲜红血液。
“醒醒!”陈墨掐住少年的人中,“你母亲临终前说,淮南的梅花,还等着三公子回来赏。”
杨延的睫毛颤动。他睁开眼,瞳孔中闪过一丝清明,从口中吐出半枚玉佩:“朱延寿...假传父命...与契丹可汗密约...”话未说完,地宫突然剧烈震动,隐龙会的毒雾从四面八方涌来。
耶律隆运推开陈墨:“走!狼穴的自毁机关启动了!我来断后,带三公子去见可汗,他腰间的玉佩里藏着密信...”
陈墨背起杨延冲向出口,身后传来耶律隆运的惨呼。他不敢回头,只听见地宫崩塌的轰鸣中,夹杂着隐龙会的 chant:“青龙归位,江淮无主...”
与此同时,扬州城。
苏婉儿站在隐龙会总坛中央,看着眼前的神臂弩图纸,指尖止不住地发抖。图纸边缘的批注字迹,竟与陈墨亡妻的笔迹一模一样——当年她为了帮丈夫整理《淮南策》,曾替他抄录过军备图。
“原来你早就知道...”她对着虚空低语,“知道隐龙会的总坛在扬州刺史府下,知道神臂弩的弱点在扳机的第七颗螺钉。”
坛外突然传来喧哗。中毒的黑甲军士兵们手挽手组成人墙,将隐龙会的死士堵在巷道里。他们的眼睛泛着诡异的红光——那是“忘忧散”起效的征兆,虽能短暂激发战力,却会在三日后暴毙。
“苏姑娘!”李直浑身是血地闯入,“陛下在北门被耶律图南的铁骑围住了,那些马...竟不怕震天雷!”
苏婉儿看向神臂弩图纸,突然抓起桌上的青铜镇纸砸向弩机。镇纸裂开,露出里面的磁石——原来耶律图南的战马被训练成不怕声响,却对磁石过敏。她扯下金步摇,将上面的珍珠碾碎,珍珠粉中混着的磁石碎屑,正是破解马阵的关键。
“传令下去,”她将珍珠粉装入弩箭,“用‘追星箭’射向敌阵左翼,那里是马群的软肋。”
北门战场,杨渥的坐骑已被射杀。他手持黑甲军军旗,站在尸体堆成的壁垒后,看着耶律图南的狼头大旗越来越近。突然,追星箭划破长空,珍珠粉如云雾般散开,战马集体悲鸣着跪倒,骑士们纷纷跌落尘埃。
“看!”某士兵指着契丹军后方,那里腾起滚滚浓烟——陈墨背着杨延,正骑着快马冲向可汗大帐。杨渥趁机挥旗,黑甲军的震天雷雨点般落下,炸得契丹铁骑阵脚大乱。
耶律图南怒喝着挥刀,却在看见杨延的瞬间瞳孔骤缩。少年被陈墨扶上高台,手中举着带血的玉佩,阳光照在玉佩内侧,竟显出杨行密的血书:“朱延寿弑君篡位,吾儿渥可继位,三儿延善抚百姓,望契丹助之。”
契丹可汗的脸色铁青。他策马向前,夺过玉佩细看,突然抽出弯刀指向耶律图南:“你竟敢伪造密信,坏我契丹信义!”
耶律图南想要辩解,却见陈墨抛出狼头令旗,令旗在风中展开,露出内里朱延寿与吴越王的密约。可汗震怒,下令将耶律图南押入囚车,转头向杨渥抱拳:“杨公遗命,契丹自当遵守。但淮南需在半月内送来十万石粮食,否则...”
“粮食会有的。”陈墨扶着杨延走上前,少年虽仍虚弱,却勉强挺直了脊梁,“但需可汗答应,永不助朱延寿犯我江淮。”
可汗大笑:“少年人倒有骨气。好,孤答应你。但你拿什么作保?”
陈墨解开衣襟,露出心口的狼头纹身——那是用隐龙会的毒血纹的,与耶律隆运的一模一样。可汗的眼神骤变,他终于认出,眼前的汉人正是当年救过自己女儿的“墨郎君”。
“原来你就是...”可汗的语气缓和,“当年小女说的那位恩人。好,看在你的面上,契丹与淮南永结盟约。”
战后的扬州城,残阳如血。苏婉儿在废墟中找到了陈墨,他正对着耶律隆运的尸体落泪。她将染血的神臂弩图纸递给他,图纸背面多了行小字:“毒牙已除,吴越可图。”
“你早就知道图纸是假的,对吗?”陈墨接过图纸,发现纸张质地粗糙,根本不是吴越国的蚕丝纸。
苏婉儿轻笑:“隐龙会以为我背叛,却不知我在总坛放了把火。真正的神臂弩图纸,此刻应该在吴越王的书房里,等着我们去偷。”
杨渥走来,身后跟着重新整编的黑甲军。他将节度使印郑重地交给杨延,却在少年推辞时按住他的肩膀:“父亲说过,江淮需要能止小儿夜啼的猛将,也需要能让百姓吃饱饭的能臣。你懂民生,我懂兵法,这淮南...我们一起守。”
陈墨看着兄弟二人,突然想起妻子绣的棋盘巾。如今棋盘上的黑子白子已各就各位,而隐龙会的青龙,终将在江淮的朝阳中,露出它真正的鳞爪。
他摸出耶律隆运临死前塞给他的密信,上面只有寥寥数语:“隐龙会的真正主人,是吴越王的弟弟钱元璙,他的玉佩上刻着‘乾化’二字。”
夜风带来淮河的涛声。陈墨望向南方,吴越国的方向隐约可见火光。他知道,下一局棋已经开始——这一次,他要让隐龙会的毒牙,成为刺向吴越王咽喉的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