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的厮杀还在继续,但北齐军的攻势已经明显疲软。
赵羽站在城楼上,手指轻叩着城垛,眼睛却没有盯着城下溃退的敌军,而是望向城镇内部。浓烟从几处民居升起,空气里除了血腥味,还夹杂着一股说不清的腐臭。
“殿下,北齐军退了!”一个满脸血污的屯田兵跑过来报告,声音里压抑不住的兴奋。
“嗯。”赵羽只应了一声,转身往城下走,“武飞雪,你继续盯着。王瑾,跟我走。”
王瑾愣了一下,快步跟上。他原本以为赵羽会趁机追击,或者至少庆祝一下这场胜利,但七皇子的脸色比开战前还要难看。
两人刚下城墙,就看到蜀山带着几个人匆匆赶来。这个平日里总是一副世外高人模样的郎中,此刻额头上全是汗,眼睛里满是血丝。
“殿下,不好了。”蜀山连礼都顾不上行,“城东又死了七个人,死状跟前几天一样,浑身都是……”他咽了口唾沫,“都是齿痕和抓痕,像是被什么野兽活活咬死的。”
赵羽的眉头皱得更紧:“我不是让你封锁消息,把尸体都集中处理了?”
“处理了,但还是有新的。”蜀山压低声音,“而且这次……这次周翰也出事了。”
“周翰?”王瑾脱口而出,“那个户部侍郎的公子?”
“就是他。”蜀山叹了口气,“昨晚守夜的人发现他在城东那片废宅附近晕倒,送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就跟丢了魂似的,眼睛直勾勾的,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吃人''血''眼睛'之类的胡话。”
赵羽沉默了几秒:“人在哪?”
“在我的医馆。”蜀山苦笑,“周大人来信了,说无论如何要保住他儿子的命,不然……不然要参我个庸医误人。”
王瑾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他虽然是来查赵羽的,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对龙牙镇的情况也算有些了解。城里接连死人的事他听说过,只是一直以为是北齐细作搞的鬼,没想到竟然牵扯到周翰。
那个周翰他见过几次,典型的京城纨绔,仗着父亲的权势在龙牙镇作威作福。但说实话,这种二世祖一般也就欺负欺负平头百姓,胆子其实小得很。能把他吓成这样,到底看见了什么?
“走。”赵羽转身就走,“去看看。”
医馆里的药味浓得呛人。周翰被安置在最里面的一间屋子,门口站着两个神色紧张的家丁。
赵羽推门进去,王瑾跟在后面,刚踏进门槛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床上躺着的人根本不像个活人。周翰瘦得脱了形,眼窝深陷,皮肤灰败得像死人,嘴唇干裂出血。最吓人的是他的眼睛,瞪得浑圆,眼珠子几乎要凸出来,死死盯着房梁,一眨不眨。
“他一直这样?”赵羽问。
蜀山点头:“喂水都喂不进去,试了所有安神的药都没用。”他犹豫了一下,“殿下,我怀疑他不是中毒,也不是普通的惊吓,更像是……”
“像是被什么东西侵入了神识。”赵羽接过话头,走到床边,伸手在周翰眼前晃了晃。
没反应。
王瑾站在门边,看着赵羽的动作,心里那股寒意又冒了出来。这位七皇子说话的语气,就好像对这种诡异的情况见怪不怪似的。
“你们都出去。”赵羽突然开口。
“殿下?”蜀山愣了。
“我说,都出去。”赵羽的声音不高,但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包括你,王大人。”
王瑾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退了出去。门在身后关上的那一刻,他心里突然生出一种预感——他可能要看到这位七皇子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了。
屋子里只剩下赵羽和床上那个跟死人没什么两样的周翰。
赵羽在床边坐下,盯着周翰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手,按在了周翰的额头上。
“得罪了。”
他低声说了一句,闭上眼睛。
下一秒,整个世界都变了。
赵羽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漆黑的虚空中。
这是他的精神世界,一个只有他自己能进入的特殊空间。而现在,他要做的是把周翰的意识拉进来,看看这个纨绔公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周翰。”他开口,声音在虚空中回荡,“我知道你能听见。跟我来。”
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光点,越来越亮,最后凝聚成一个人形。正是周翰,但跟床上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子不同,这里的周翰眼神清明,只是脸上写满了恐惧。
“你……你是谁?”周翰的声音在颤抖。
“七皇子赵羽。”赵羽直截了当,“你看见了什么,让自己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周翰听到赵羽的名字,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又被恐惧占据:“我……我看见了……”他的身体开始颤抖,“那些人,那些死掉的人,他们……他们被吃了!活生生地被咬,被撕,血……到处都是血……”
话音未落,周围的虚空突然扭曲起来。
赵羽眉头一皱,他知道这是周翰的记忆开始显现了。果然,黑暗逐渐散去,眼前出现了一个场景——
夜晚的龙牙镇,城东的废宅区。
赵羽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巷子里,而周翰就在不远处,躲在一堵墙后面,探头探脑地往前看。
这是周翰的记忆,赵羽只是个旁观者。
他跟着周翰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了让他瞳孔骤缩的一幕——
废宅的院子里,躺着三具尸体。准确说,是三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血肉模糊,内脏散落,白骨森森。而在尸体旁边,蹲着一个人影。
那人影背对着他们,正埋头啃食着什么,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月光下,能看到那人影的背部肌肉虬结,皮肤上布满了诡异的暗红色纹路。
周翰捂着嘴,拼命压抑着想要呕吐的冲动。他想跑,但双腿像灌了铅一样动不了。
那人影突然停下了动作。
然后,缓缓转过头来。
赵羽的呼吸停滞了。
那张脸,他认识。
望月。
但又不完全是望月。那双眼睛变成了诡异的血红色,瞳孔细长如兽,嘴角还挂着血肉碎屑。他的表情扭曲而疯狂,完全看不到在丛林里时那种桀骜不驯的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