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正正腰间的香囊,是他在坊市地摊上随手买的,布料普通,做工粗糙,唯一的优点就是结实耐用。他平日里就喜欢把一些自己捣鼓出来的、味道比较特别的丹药或者小玩意儿塞进去,既能掩盖储物袋里乱七八糟的气味,又能随时拿出来“品鉴”或向人推销。
此刻,被猫长老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金色瞳孔盯着,秦正正心里直发毛,下意识地捂住了那个香囊。
“嘿嘿,猫长老,您……您说笑了。这里面装的,就是些……就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怕是入不了您老的法眼。”
猫长老却不理他,鼻子在空中又嗅了嗅,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像是在品味什么绝世佳肴。它迈着优雅的猫步,从桌子上跳下,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秦正正的脚边,然后伸出毛茸茸的爪子,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裤腿。
这一下,可把秦正正吓得不轻。这可是玉灵峰七位长老之一啊!就算是一只猫,那也是一只活了不知多少年的猫祖宗!他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林小花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上前一步,温声道:“秦师兄,既然猫长老感兴趣,便取出来让长老瞧瞧也无妨。”
秦正正得到“指令”,这才颤颤巍巍地解下腰间的香囊,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他心里还在犯嘀咕,难道自己新研制的“提神醒脑安神养颜球”的魅力,已经大到连猫都无法抗拒的地步了吗?
猫长老没有去接那个土气的香囊,只是示意他打开。
秦正正小心翼翼地拉开束口,一股奇异的清香瞬间弥漫开来。那香味初闻时如同雨后青草,清新提神,细品之下,又带着一丝安神静气的檀香,尾调还有一缕若有若无、极其淡雅的花果芬芳。多种香气完美地融合在一起,闻之令人心旷神怡,头脑都为之一清。
香囊里,躺着几颗龙眼大小、通体翠绿、表面还带着一层温润光泽的圆球。
“这便是晚辈闲来无事,胡乱捣鼓出来的‘清心琉璃珠’。”秦正正连忙介绍道,“此物并无大用,就是佩戴在身上,能提神醒脑,静心安神。若是女修佩戴久了,还能……还能让肌肤变得光滑一点点。”
他说到最后,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玩意儿是他打算卖给那些爱美又囊中羞涩的女弟子的,成本极低,全靠噱头。
谁知,猫长老听完,金色的瞳孔中竟真的露出了几分“颇感兴趣”的神色。它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地从香囊里勾出一颗“清心琉璃珠”,放在鼻尖下闻了闻,又用肉垫轻轻拨弄着,似乎对那光滑冰凉的触感十分满意。
“嗯……提神醒脑,静心安神……”猫长老慢悠悠地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的满意,“不错,不错。本座最近打盹,总被一些烦心事吵扰,正需要这等安神的小玩意儿。小子,你这珠子,倒也算是一件‘让本座龙心大悦的好东西’了。”
秦正正一听,眼睛顿时就亮了!这可是天大的商机啊!他正想顺势推销一番,却被林小花一个眼神制止了。
林小花知道,这猫长老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它今日前来,绝不仅仅是为了几条鱼和一颗珠子。
果然,猫长老将那颗翠绿的珠子在爪间抛了抛,稳稳接住,然后抬眼看向林小花:“小丫头,本座今日心情不错,决定给你们缥缈仙宗一个机会。”
机会?
众人心中皆是一凛。
“猫长老请讲。”林小花恭声道。
“玉灵峰后山,有一处名为‘千幻迷泽’的地方。”猫长老淡淡说道,“那里常年被一种奇异的瘴气笼罩,不仅能隔绝神识,更能引动人心底的幻象,凶险异常,平日里是严禁弟子进入的。”
千幻迷泽?众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这个地方,他们或多或少都有所耳闻,是玉灵峰有名的禁地之一。据说曾有金丹期的长老误入其中,都差点迷失心智,狼狈而归。
“迷泽深处,有一片寒潭。潭中,生长着一种名为‘逐月流光鲤’的灵鱼。”猫长老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向往的光芒,“此鱼通体银白,游动时尾鳍会散发出皎洁如月的流光,极为美丽。最重要的是,此鱼肉质鲜美,入口即化,乃是天下间一等一的美味,对神魂更有莫大的滋养之功。”
说到这里,它顿了顿,金色的瞳孔扫过众人:“本座,最近就想尝尝这鱼的味道。可惜啊,那地方瘴气厉害,又有凶兽守护,本座懒得亲自动手。”
众人听到这里,哪里还不明白。这猫长老,是想让他们去那凶险万分的千幻迷泽,为它捞鱼!
这哪里是机会,分明是一道催命符!
秦正正的脸都白了,小声嘀咕:“为了一口吃的,这……这也太拼了吧……”
慕容云飞眉头紧锁,上前一步,沉声道:“长老,千幻迷泽凶险莫测,我等修为低微,恐怕……”
“怎么?怕了?”猫长老瞥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你那‘破晓’一剑,不是挺有胆气的吗?还是说,你们缥缈仙宗,也就只敢在舆论场上耍耍嘴皮子,真刀真枪的时候,就成了缩头乌龟?”
这话就说得有些重了。
慕容云飞脸色一沉,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
林小花心中却是一动。她敏锐地察觉到,猫长老看似是在刁难他们,但话语之中,却似乎别有深意。这更像是一场测试!一场对他们缥缈仙宗整体实力和胆魄的额外加试!
如果他们拒绝,固然安全,但必然会被猫长老看轻,之前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一点“好感”也将荡然无存。而如果他们接下这个任务,并且成功完成,那么得到的好处,恐怕绝不仅仅是猫长老口头上的“另眼相看”那么简单!
这是一场豪赌!赌赢了,缥缈仙宗将在玉灵峰真正站稳脚跟!
林小花心中瞬间有了决断。她抬起头,迎上猫长老那深邃的目光,不卑不亢地说道:“多谢猫长老厚爱,肯给晚辈等人这个机会。这个任务,我们缥缈仙宗,接了!”
“小花师妹!”秦正正和宁羽雨等人皆是一惊。
林小花给了他们一个安心的眼神,继续道:“只是,晚辈等人修为浅薄,入那千幻迷泽,需要做些准备。还请长老宽限一日时间。”
“哦?”猫长老似乎对林小花的果决有些意外,它深深地看了林小花一眼,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模样,“可以。本座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的日落之前,若是能将那‘逐月流光鲤’送到本座面前,本座保证,你们得到的好处,会远超你们的想象。但若是失败了,或者死在了里面……”
它没有说下去,但那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对了,”猫长老似乎想起了什么,它用爪子指了指那名一直抱着它的少年执事,“这是本座门下的弟子,叫‘阿宝’。你们若是有什么需要,或者想了解一下迷泽的情况,可以问他。不过,他知道的也不多就是了。”
说罢,猫长老打了个哈欠,将那颗“清心琉琉珠”小心翼翼地收进自己脖颈下的一个小铃铛里,然后纵身一跃,又跳回了那名叫阿宝的少年怀中,闭上眼睛,仿佛瞬间就睡着了。
少年阿宝抱着猫长老,对着林小花等人腼腆地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待他们走后,议事厅内瞬间炸开了锅。
“小花师妹,你太冲动了!那可是千幻迷泽啊!”秦正正急得直跳脚,“为了给一只猫捞鱼,把咱们几个人的小命都搭进去,这买卖亏大了!”
“是啊,小花,”慕容云飞也皱着眉,“此事太过凶险,我们对那迷泽一无所知,贸然闯入,九死一生。”
沈清荷和宁羽雨也是一脸担忧。
林小花却异常冷静,她环视众人,缓缓开口:“诸位,你们真的以为,这只是一次简单的‘捞鱼’任务吗?”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从云惊鸿事件开始,我们缥缈仙宗就已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我们展露了锋芒,引起了各方的注意,其中,也包括玉灵峰的长老们。他们对我们好奇,想要探究我们的底细,但又不可能直接出手。所以,猫长老的这次‘刁难’,便是最好的试金石!”
“它想看的,不仅仅是慕容师兄的剑,秦师兄的‘宝贝’,或是我的计谋。它想看的,是我们整个缥缈仙宗,在面对真正危机时的凝聚力、应变能力和综合实力!”
“这既是危机,更是我们向整个玉灵峰,尤其是向七位长老,展示我们缥缈仙宗真正价值的绝佳机会!只要我们能完成这个任务,我们在玉灵峰的地位,将彻底稳固!这比在定级大会上取得任何名次,都更加重要!”
林小花的一番话,掷地有声,让原本慌乱的众人,都渐渐冷静了下来。
是啊,他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早已没有了退路。想要让缥缈仙宗真正崛起,就必须抓住一切机会,迎难而上!
“好!小花师妹说得对!”秦正正一拍大腿,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不就是个破沼泽吗?我秦正正连裂云剑宗的执法队都耍得团团转,还怕它不成!我这就去准备我的独门法宝,保证让里面的凶兽尝尝什么叫‘社会的险恶’!”
慕容云飞深吸一口气,眼中的犹豫化为战意:“我明白了。我会在这段时间内,尽量将‘破晓’一剑掌握得更加纯熟。”
沈清荷和宁羽雨也齐声道:“我们也会尽力,绝不拖后腿!”
看着重新燃起斗志的众人,林小花欣慰地点了点头。
“好,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开始准备。”林小花开始有条不紊地分配任务,“秦师兄,你去找到那位阿宝执事,想尽一切办法,从他口中套出关于千幻迷泽的更多情报,越详细越好。同时,准备好你那些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的法宝。清荷、羽雨,你们去丹房,准备充足的疗伤、解毒、以及恢复灵力的丹药。大师兄,你负责静心调息,将状态调整到最佳。至于我……”
林小花的目光,望向窗外玉灵峰后山的方向,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我需要根据秦师兄带回的情报,为我们这次的‘迷泽之行’,制定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
一场围绕着猫长老的“口腹之欲”而展开的生死试炼,就此拉开了序幕。缥缈仙宗这艘刚刚经历过风浪的小船,即将驶向一片更为凶险未知的海域。他们能否再次创造奇迹,谁也无法预料。
第二日清晨,秦正正顶着两个黑眼圈,一脸兴奋地冲进了议事厅。
“搞定了!全搞定了!”他将一张画得歪歪扭扭的地图拍在桌子上,“小花师妹,幸不辱命!”
林小花接过地图,只见上面用各种奇怪的符号标注着一些信息,虽然画工感人,但关键信息却一个不落。
“这位阿宝执事,看着腼腆,其实是个闷骚的话痨。”秦正正得意地说道,“我请他喝了顿酒,又送了他两颗‘清心琉璃珠’,他就把知道的全都倒出来了。”
根据阿宝的说法,千幻迷泽的核心,是一座天然的幻阵。进入其中的人,神识会被压制到极致,五感也会被混淆,瘴气会根据闯入者心底最深的执念或恐惧,生成相应的幻境。这些幻境极其逼真,若是沉溺其中,心神便会被逐渐吞噬,最终化为迷泽的一部分。
“他说,想要破除幻境,只有两个办法。”秦正正伸出两根手指,“一是以绝对强大的修为或神魂,强行破阵。这个我们基本可以放弃了。二是找到并守住自己的‘本心’,不为幻象所动。只要本心不动,幻象自破。”
“本心?”慕容云飞喃喃道,眼中若有所思。
“除了幻阵,迷泽里还生活着一种名为‘吞雾巨蟾’的妖兽,是那片寒潭的守护者。”秦正正指着地图上一个画着蛤蟆的圈,“这畜生皮糙肉厚,力大无穷,还能喷吐毒雾,极为难缠。阿宝说,上一次有弟子误闯进去,就是被这蛤蟆一舌头卷走,吓得屁滚尿流逃出来的。”
林小花仔细地将所有信息记在心中,又结合宗门古籍中关于幻阵的记载,沉思了许久,终于抬起头。
“我明白了。此次行动,我们四人一同前往。石师兄留守,以防万一。”她看向慕容云飞、秦正正和沈清荷,“我们真正的敌人,不是那只蛤蟆,而是我们自己。记住,无论在里面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相信。守住本心,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一番周密的准备之后,四人悄然来到了玉灵峰后山的禁地入口。
入口处被一层淡淡的光幕笼罩,上面刻着两个古朴的篆字“迷泽”。
四人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毅然踏入了光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