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天灾降临,祁安在人流中狂奔。
即便是她这43公斤体重的小体格,也背了一个伤员。
那样高强度的净化,林嘉然都3级异变了,她也不可能不3级异变。
靠3级异变后她身体能力的全面提升,祁安也可以背着一个大高个男兵跑了。
交战中的陈钺舟等人和白祭司也在地动山摇的一刻拼命奔逃。
白祭司稍慢了一些,半个身子都被轧断。
但是他剩下的半个身子还能快速生长。
以他的速度,本能在倾塌的地块、飞扬的灰尘,和冲天而起的爆炸火焰中冲出,再来一波考验行动队抗污染能力极限的攻击,或者直接逃跑。
但是他怔愣低头,怔愣看向地下而看的动作,耽误了其逃跑的时机。
他就失去了一半的身体。
他还能再生长,只是因为站位,往指挥帐蓬另一个方向跑了的庄晓最后一发独头弹穿透了烟尘,打进了他的后背,又炸烂了他半个身子!
这倒像是给白祭司注入了一点动力一般,让他骤然颓唐下来的精神又猛然振奋,激烈振奋!
它只有像人类上半身一样的躯体变成了一颗...行走的病毒一般,窜向了指挥帐篷的方向!
他直冲祁安,但是祁安身周还有很多人!
这一场的大输,白祭司意识到,是很多人造成的,是这一群人,每个都发挥了作用!
于是他还完好的头颅再看向祁安,与祁安对视时,眸中有笑意的是祁安。
正如掉入井中那次,有很多人,很多双手将她拉出了地狱!
白祭司冲到祁安跟前10米远的时候,被数发子弹再次打爆身体。
他坠落下去。
陈曦转瞬便掠至它身边,最后三发子弹分别打入其胸腔、咽喉、还有眉心。
但白祭司竟然还是窜走了,只是这三处应当有一处是确实藏着他的囊肿的,他窜了十来米之后,再次坠落。
整个母巢地面下陷了一个巨大的坑,车辆、残存的建筑大都滑落坑中,随着煤渣一起熊熊燃烧。
仍还有残余的爆破声不断传开,这片地域已变得相当危险。
白祭司掉落在巨坑的边缘,但是其所处之地却曾是战场,地面上一大片半被掩埋的绿血,仿若一处碧绿的沼泽。
在这一片沼泽里,白祭司的愤怒和不甘又被一种濒死之际的疲惫茫然取代,他莹白的肌肤竟然慢慢变成了像人类一样有血肉的黄色!
其头颅的炸伤被那种生长能力慢慢修复,露出一张30岁出头,五官平凡,眉目沉敛、肤色苍白,显出明显内向特征的男子面孔来!
他用自己躯体上伸出的几丛触手撑起头,在绿血中照了照那张脸,不由有些陌生和怀疑。
曲兴文,这是他人类时的名字。
人类时他是个游戏原画师,但是只做了两年,辞职考研了。
考了一个文学的研究生,毕业后去一家新媒体公司当公众号编辑,但又辞职,去做自由作家。
兜兜转转,恍恍惚惚的,他把自己打翻重来好多次,但是又什么都没有做成。
他似乎想法太多,常常躺在床上一天一天地畅想,却又不动。
他一事无成,但自负着满腔才华,对世俗人的鄙夷加以鄙夷,又在无数个深夜纠结迷茫,自我剖析,在振奋努力和颓丧放弃之间循环。
所以,曲文兴...白祭司一条触手扰乱了绿血中的倒影,又变回了莹白皮肤的样子。
所以它才说,它哼唱的旋律是福音,能因那旋律而转变是每一个人类的幸运!
而它当初被转化时的抵抗无比愚蠢!即便那抵抗让他获得祂的一部分力量,也是愚蠢!
人性毫不值得留恋。
想到此时,它疑惑而又莫名期待地看了祁安一眼。
是头上身上触手上所有的眼睛都看向祁安,那些眼睛里深邃的漆黑,像是一方黑洞,又像无数面镜子。
似乎有什么存在透过那黑洞也看向了祁安,但又好像祁安只是透过那些镜子,看到了她自己!
祁安不由后退了一步。
白祭司那被小心存放在后心处的,一粒星辰一般的囊肿,逐渐熄灭,它死了。
只是临死之际,它最后伸出的几条触手,在绿色的沼泽上涂抹,将绿血涂成了一轮巨大的,抽象的太阳一般的图案!
白祭司匍匐太阳之下,平静虔诚。
塌陷地面中零星几只逃出来,在血泊中挣扎的母虫,看到那图案,也不由平静了,安静地匍匐死去。
搏胜云彩的真正阳光洒向大地,但似乎也不能让那巨大的墨绿太阳,和几具灰白渺小的平静尸身所组成的画作,褪色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