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场景: 老年李卫国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冬日,独自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老伴张淑芬走过来,给他披上一件厚衣服,心疼地说道:“又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茶都凉了。”李卫国缓缓回过神,看着窗外的雪,眼神悠远,用一种极其平静的语气,开启了新的回忆。)
“……我这辈子啊,见过最大的雪,不是在咱们东北老家,而是在……越南。”
淑芬愣了一下:“越南?那地方不是热得要死吗?怎么会下雪?”
“是啊……不下雪。”李卫国笑了笑,那笑容里却带着一丝深入骨髓的寒意,“但那一次,我感觉……整个世界,都比这窗外的雪……还要冷。”
1979年3月初,越南,高平省,朗县(trung Khánh)以西,一座无名石灰岩高地。
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泥浆和……温热的鲜血,从我的钢盔边缘不断滑落,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靠在一块被熏得焦黑的、布满了弹孔的岩石后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如同被一头大象狠狠踩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心裂肺的疼痛。
我……是我们排……最后一个还活着的人。
在我周围,方圆不足五十米的狭小阵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二十多个我最熟悉的弟兄们。有的还保持着射击的姿势,有的则与敌人扭打在一起,同归于尽,他们的身体早已冰冷僵硬,脸上的表情,永远地定格在了冲锋或搏杀的那一刻……
而在阵地的前方,山坡下,更是铺满了密密麻麻的、穿着黄绿色军装的越军尸体,粗略看去,至少有上百具!他们的鲜血,将这片山坡的红土地,染成了触目惊心的暗褐色。
战斗……似乎已经结束了。
我们……以一个排的兵力,硬生生地,打退了敌人一个加强连的、整整一天一夜的轮番猛攻!
我们……守住了这个……至关重要的阵地!
但是……代价呢?
我环顾四周,只剩下……无边的死寂,和……我这个孤零零的、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的……活死人。
我艰难地移动了一下身体,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武器弹药。
那支一直陪伴我的AK步枪,早已在刚才的肉搏中被打断了枪托,变成了一根烧火棍。
我手里握着的,是一把从敌人尸体上捡来的、冰冷的54式手枪。
我打开弹匣看了一眼。
里面,只剩下……最后一发子弹。
一发……留给我自己的子弹。
因为我知道,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
山下,传来了敌人重新集结的、杂乱的脚步声和叫骂声!
他们……又上来了!
他们不甘心失败!他们要用人海战术!彻底地!将我!将我们这最后的阵地!淹没!
我靠在冰冷的岩石上,看着山下那些如同蚂蚁般再次涌上来的、密密麻麻的敌人身影,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极其平静的、甚至带着一丝解脱的笑容。
来吧。
都他妈的来吧。
我李卫国,今天……就在这里,等着你们。
我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54式手枪,不是对准山下的敌人,而是……对准了……我自己的太阳穴。
我是一名中国军人。
我……只战死,不被俘!
这就是……我最后的……尊严!
就在我即将扣动扳机的……那一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