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攥着她手腕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目光在她沾满污血的腿上扫过。
喻灵儿想挣脱,却被他攥得更紧,腕骨传来细微的痛感。
她抬眼迎上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眸,试图从那里面找到一丝弱点,但只看到自己的倒影。
“在这里,信任才是奢侈品。”
她轻声说道。
克莱尔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动了一下,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揶揄:“聪明了一点。”
他话音刚落,没给喻灵儿任何反应时间,攥着她手腕的手猛地向自己身侧一拉,另一只手已迅捷地探出,不是扶她,而是直接掠过她湿透的裤腿,指腹擦过她小腿的皮肤,带下一抹粘稠的暗红。
喻灵儿浑身一僵,那触感比血水本身更让她难受。
但他的动作没有任何狎昵之意。
他低头看着指尖那抹污迹,凑近鼻尖,极其轻微地嗅了一下。
这个动作让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非人的、近乎野兽般的危险气息。
喻灵儿屏住呼吸,看着他。
“腐蚀性很弱,主要成分是生物降解液和神经麻痹毒素的前体。”
他抬起眼,语气平淡得像在分析水质报告,“少量接触无妨,但如果刚才你整个人栽进去,或者伤口面积过大……”
他顿了顿,冰蓝的眸子锁住她,“现在你已经是这‘消化系统’里的一团养料了。”
他松开了手,“跟紧点,别再考验我的耐心,或者……你的运气。”
这一次,他转身继续前行,步伐比之前更快。
喻灵儿看着他的背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搏动。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腿,被他指尖擦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一种异样的冰冷感,与周围粘稠的血污格格不入。
她强迫自己迈开步子,湿透的裤腿沉甸甸的,摩擦着皮肤,带来一种心理上的极度不适。
脚下的肉质地面似乎变得更加柔软,搏动也愈发紊乱。
周围的管道壁开始出现更多灰白坏死的斑块,那些纠结的血管团像垂死的蛇虫般缠绕着,搏动微弱。
空气中腐臭的味道里,隐隐掺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源头正是前方那簇散发着幽蓝微光的菌菇。
克莱尔在经过那片区域时,速度没有丝毫减缓,甚至刻意放缓了呼吸。
喻灵儿学着他的样子,不敢吸入太多空气。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完全绕过那片幽蓝光晕时,那簇菌菇似乎感知到了他们的经过,幽蓝的光芒猛地闪烁了一下。
随即,一团极其细微的、如同荧光粉尘般的孢子云,无声无息地喷发出来,朝着走在稍后位置的喻灵儿弥漫而来!
速度之快,范围之广,根本无从闪避!
那甜腻的气息瞬间变得浓烈,直冲鼻腔。
“闭气!”克莱尔冰冷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厉色响起。
几乎在同一时刻,他猛地回身,动作快得只剩一道残影。
他并未用手去挥散孢子,而是直接扯下了自己身上那件看似普通的外套,迎着那团幽蓝的孢子云猛地一抖,一卷!
布料划过空气发出猎猎声响,巧妙地形成一股向内的气流,将大部分孢子兜裹进去。
他手腕一甩,将那件裹满了致命孢子的外套直接甩向了管道另一侧,那是一片明显在蠕动、仿佛胃袋内壁般的肉质结构。
外套刚落上去,那片肉质结构便剧烈地收缩起来,表面迅速分泌出大量浑浊的消化液,将外套连同里面的孢子一起吞噬、分解,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响。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喻灵儿甚至还没来得及感受到恐惧,危机已然解除。
她下意识地看向克莱尔。
他此刻只穿着一件贴身的深色衣物,勾勒出精悍的线条。
冷白的光源下,他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额角几滴汗珠,显示出刚才那一瞬间的爆发。
他没有看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那簇菌菇,以及周围可能潜在的其他威胁。
几秒后,他才缓缓转回头,看向惊魂未定的喻灵儿。
他的眼神比脚下的血河还要冰冷。
喻灵儿的心情有点复杂。
现在他们之间还处于一个模棱两可的界限,克莱尔尚且还是想要招揽她进入光明教会。
所以他现在暂时护着她。
一旦撕破脸,他恐怕就没那么好对付了。
克莱尔扫过她被孢子微尘沾染的袖口,突然伸手,“嗤啦”一声扯下了那截布料。
动作干脆利落,不带任何预警。
“你……”
喻灵儿惊呼未出口,他已将布料掷于脚下肉质地面。
那地面竟像活物般微微蠕动,将布料缓缓“吞”没,表面泛起细密泡沫。
“荧光菌的孢子,靠生物静电吸附。”
他语气毫无波澜,“沾上一点,就会成为整个管道系统的信标。”
喻灵儿背脊窜起一股寒意。
她看向自己被撕去一截的袖口,露出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细栗。
克莱尔真的对这里很熟悉。
他,或者他身后的光明教会,恐怕知道一些更深层的东西。
他不再多言,转身继续前行。
这一次,喻灵儿跟得更近,能清晰感受到他周身散发的、几乎融入这腐坏环境的低温。
脚下的肉质地面变得愈发粘软,每一步都像踩在濒死生物的脏器上,带着令人不安的吸附感。
管道壁上的坏死斑块不断扩大,血管团的搏动变得紊乱而微弱,像垂死挣扎的蠕虫。
渐渐的,前方传来细微的“嘀嗒”声,越来越清晰。
转过一个弯,景象豁然一变——
这不是单纯的肉质管道了,更像一个巨大的腔室。
头顶垂落着无数粗细不一的肉质藤蔓,末端渗出浑浊粘液,滴落下方一片浅洼。
洼中的液体不再是暗红,而是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浑浊的灰绿色。
表面漂浮着一些难以辨明形态的、半溶解的絮状物。
空气中原有的腐臭被一种更刺鼻的、类似强酸和腐败甜香混合的气味取代,熏得人眼睛发涩。
克莱尔在腔室入口处停下,冰蓝眼眸快速扫视,像在评估风险。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腔室中央。
那里,一株异常巨大的、形似放大了数十倍猪笼草的诡异植物扎根于肉质地面,伞盖般的结构微微开合,边缘闪烁着与荧光菌同源的、但更加暗淡危险的幽光。
它的周围,散落着一些模糊的、疑似骨骼的残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