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似乎发生于一瞬间,姜隐提裙慢步而行,只听得一句小心,便见不远处扑通一声闷响,只见平静的湖面泛起涟漪,震碎了满湖的金色。
男子两个大步冲到湖边,俯下身探手从湖中拎起了一个湿漉漉的孩子。
所幸那落湖的孩子不是宣哥儿。
姜隐走到近前,抬手拍了拍余佑瑶,她这才将目光从前方收了回来,看向姜隐唤了一声嫂嫂。
“怎么了?”
宣哥儿一个扑棱,紧紧抱住了姜隐的大\/腿,她垂头冲着他笑了笑,双手撑于他腋下,一个发力将他抱了起来。
“方才几个孩子在这边玩,湖边湿滑,有孩子摔了,差点跌进湖里,得亏那位郎君及时出现。方才那孩子也是滑进湖内,被那郎君所救。”
余佑瑶说着,侧身冲着男子的方向扬了扬头,目光只瞟了一眼,又转回了头来。
姜隐看去,果然见那落水孩子的母亲真与男子道谢,那男子一边摆手,一边转身看来,一对上姜隐的目光,闪了闪,而后笑着走了过来。
不知怎的,姜隐很不喜欢这个男子的眼神,就好像一头饿了好几日的狼突然看到了一块肥肉似的,令人寒毛倒立。
“这位夫人和姑娘没事吧。”男子行至跟前行礼说道。
姜隐往旁边挪了一步,挡住了余佑瑶的侧影:“无事,不打扰郎君了,请。”
她颔首还礼,话落便拉了余佑瑶一把,转身就走,将男子未出口的话决绝地填在了他口中。
明明她们这边无人落水或是跌倒,那男子却偏舍了与他道谢的夫人,反而来关心她们,不得不让人怀疑他别有用心。
“芳云,”待行出片刻,姜隐突然叫了芳云一声,“去查一查方才那位郎君是何人?”
芳云应了一声,随即便落后一步离开了。
“嫂嫂为何查他?是觉得他有问题?”余佑瑶捏着香囊,鬓边的碎发随着好转头的动作微微晃动,虽还带着些懵懂,但遇事已开学着多思。
祖母素来说她心思单纯,以往自己要出门时,总是叮嘱要她多看多思,少说话,后来嫂嫂进了门,天长日久的,祖母的话便换了要她多听多看,遇事多与嫂嫂商量请教。
“只是觉得奇怪,饶是赏花宴,一般男子只会在前头说话饮酒,鲜少往后院来的,再者,见了女眷不避还往前凑地,大约没安什么好心。”
姜隐说着,转头看向她:“你如今正是说亲的年纪,免不得有些人心怀不轨,想通过你与侯府结亲,若待你好的倒也罢了,就怕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站定,抬手替她理了理鬓发,指尖抚过她襟边的花纹,轻轻抚平上头的皱褶。
有秦度这个前车之鉴,她不敢在余佑瑶的事上马虎,选择直言相告也是想让她在遇到这样的事时,能多想一想。
如姜雪那么聪明的人,还不是着了秦度的道,余佑瑶心思太过单纯,不得不防。
“嗯,嫂嫂,我知道了。”
余佑瑶知道,如自己这样身份的姑娘,大抵婚事都是家族巩固权势的一种方式,但祖母和兄嫂都说过,他们只要她幸福就好,所以她更加不能头脑发热。
后来,芳云查到此人是个穷书生,不过是随着张六郎同来开眼界的,许是不懂得高门大户的规矩,走着走着迷了路,就到了后头。
没查出什么特别的,姜隐也就只将此事当作一件小插曲揭过了,左右他与侯府身份悬殊,往后应该是不会再见了。
倒是张家六郎的事,姜隐特意同崔太夫人说了。
“倒曾听闻说张家为了六郎的婚事极为慎重,看了多少姑娘都没中意的,原来个中缘由是这样。”末了,崔太夫人感叹了一句,就再也没提过此人了。
为免崔太夫人病急乱投医,姜隐也说了托胡氏打探的事儿。
余佑瑶得知此事后,倒是开心得很,姜隐看着这对祖孙两个哭笑不得。
又过了几日,姜隐忙着给府里的人制冬衣。
余佑安早出晚归,营中的事务繁杂得很,原来他还要离京换防,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陛下念着他早前受了委屈,还或是有意想提拔自己的新势力,将这差事换成了旁人。
姜隐原还怕他失落,心里有想法,担心得很。
诚然,他确实有些想法,但全部都使在她身上了,每日关上房门就只知道在她身上使他花不完的精力。
二十多岁的男子,真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姜隐觉得自己跟他比,当真显得太小了,除了被他拆骨入腹,哪里敌得过他。
所幸他还晓得收敛些,且每回事了都会尽心地服侍。
姜隐想了想,罢了罢了,虽说累了些,但她毕竟每日好吃好喝的养着,也不用费多少精力就占着他夫人的名头,好歹得让他满意了才。
这一夜,余佑安照例叫了水替她洗去浊物,喂她喝了些水后,搂着她的腰身躺回床榻,正当她昏昏欲睡时,耳畔突然听到他说的话。
“今日遇到秦度,特意递了帖子过来,后日他家玉哥儿满月礼,邀你我赴宴。”
姜隐闭着眼,但秀眉动了动,用略有些沙哑的声音说着:“我只当那日过后,他们怕是要与我们断了这门亲戚呢,没想到秦度还当真是唯利是图。”
兴许姜雪不愿与她往来,但依着秦度的性子,怎可能放过侯爷连襟这个身份。
那晚的事本就在京中有些苗头,此回秦度办宴,个个都长眼瞧着,只等着探个究竟,若是他们夫妻不露面,这秦度日后便是京都的笑话了。
所以秦度亲自送来请柬并不稀奇,她好奇的是秦度会说什么话,让他们愿意卖他这个面子。
“他说什么了?”
迟迟未听到他的声音,她睁开了眼,正好对上他望着自己的目光,那深邃与渊的眼神牢牢地抓住了她,令她挣不开,也无力挣开。
他伸出手,轻抚上她的脸颊,口里说道:“他说宣哥儿的事,确实是岳父岳母的不是,一个无掌家之能,一个只会和稀泥,姜家的几个女儿里,也就你明慧伶俐识大体。”
“还说当初姜雪为了做侯府少夫人,想尽了一切法子与你争,当初若不是他,你险些就被姜雪害了。”
姜隐听得目瞪口呆,这秦度便不知什么叫夫妻一体吗,姜隐是他的妻子,还为他生下了嫡长子,如今他却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他忘了自己也是姜府的人,是姜雪的姐姐。
“他莫不是疯了,竟说出这样的话。”愣了片刻,她说着,手覆住了他落在自己脸颊上的手背。
他笑了笑:“他哪里是疯了,他是在姜家那里没捞到好处,眼下又发现自己若再不与姜海他们划清界限,连带着自己也要得罪我们,所以急于投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