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家中又不缺吃穿，何故哄抬肉价？囤货居奇？”
文训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来。
凌晨顿时换上一副悲伤的表情，竖起一根手指哽咽着说道：“臣以前家里穷，穷怕了呀……想当年在遇到陛下前，臣跟家妻窝在茅草土屋里，吃的是无盐面，用的是锈菜刀，正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想让儿孙后代们少吃点苦……”
听到这话，文训微微一愣，心中又泛起一阵柔软，唉……
“罢了罢了，你把养殖场的栏价降下来点，能赚点就行了。朕……朕一言九鼎，今天就放肆一回，帮你把扬善的澄泥砚弄到手。”顿了顿，文训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凌晨脸色古怪的问道：
“扬善多少银子购得那方砚台？”
“四十八两二角。”
“你打算多少银子再返买给他？”
“四千八百两，剩下那二十两……就抹了吧~”
“……”
自己还是低估了凌晨的道德与下限。
“此事休要再提。”
“您刚还说一言九鼎，再说君无戏言……”
“朕说过吗？”
“说……”凌晨张了张嘴，到嗓子的话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颓丧的浑身一塌：“没说过，是臣幻听了……”
打趣一阵后，文训再次想起了自己喊凌晨过来是要干嘛的，于是便再次问道：“如今天下大治，四海升平，草原又眼看着即将破定，你往后可有什么想法？”
凌晨听到文训这么问，心中也犹豫起来，难不成陛下打算就这样安享太平了？
“陛下，臣一直以为，为人者当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国家同样如此，不可止步不前呐！”
嗯？
这番话成功让文训的双眼眯了起来，你还想着更进一步？你要干什么？！
“那你说说，如何更进一步啊？”
凌晨没听出文训话里的冷意，仍然自顾自的滔滔不绝：“如今咱大郑在陆地上已经基本没有敌手，但许多看不见的敌人仍然存在，正在暗暗积蓄实力，指不定哪天就给我们来上那么一下子。
为万世基业计、为子孙后代计，臣建议朝廷将重心放到海事上来。陛下可在岭南或泉州设立市舶司，鼓励民间能人异士进献制船技术，培养有经验的航海人员，向着更远的目标追寻~”
海事？市舶司？
文训听的一头雾水。
南洋吗？那鬼地方又远又穷，听说还热的要死，蛇虫毒瘴极多，很容易患上疾病，有什么值得把精力放在那上面的？
“唔……此事……朕看就不必了吧？大郑地大物博、物产丰饶，居于天下中心，当有天朝上邦的样子。何故穷兵黩武、劳命伤财的去与番邦小国争地？”
“啊？”
凌晨听后一脸疑惑和失望的望着文训，陛下颓废了吗？不心动了吗？
哎不对，什么？居于天下中心？
一念及此，凌晨顿时有些怀疑的凑近了点，看着文训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臣当年送您的那幅《万里山河图》……”
文训听后伸手指向偏殿后面的墙壁：“一直悬挂在那里，你又不是不知道，何故多此一问？”
“不是不是，臣的意思是，您真的有认真看过吗？”
文训暂时忘记了凌晨刚刚的“更进一步”，疑惑的反问道：“这话从何说起？自从你进献以来，朕每日都要仔细观摩，局势稳定之后还叫人临摹拓印了几份，分发到各大衙署。
可以说，朕就是按图索骥，按照此图一步一步平定天下的。你今日是怎么了？为何频频提及此图？”
凌晨一把捂住脑门，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哭笑不得的对文训无奈的说道：“这事儿怪臣，当年没有禀明清楚，后来忙忙乱乱的也就忘记了。加之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故而用不到。但现在，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这话何意？朕怎么听不明白呢？快些说来！”
“陛下，那图不止有大郑的山川地形、城池百姓，反面还有呢~”
？？
文训的脸色瞬间严肃了起来，眼睛一直看着凌晨，露出怀疑的目光，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朝着殿外喊道：“来人！”
随着六名内侍将墙上挂着的《万里山河图》摘取下来后翻转过来，文训立在大殿之中，整个人一动不动了。
那是一幅很奇怪的地图，几块大岛和无数的小岛构成，很破碎，岛屿纵横，仿佛是临海的哪片岛屿群。
但凌晨刚才话里的意思文训听出来了，先完成前面的图，才能开启后面的这幅新地图。那也就是说，反面的这张图，比正面还要大！！
凌晨小心翼翼的上前，指着中心的一小块地方比划着说道：“这是咱大郑，汴京在这里，这里是西域，这一片是南洋，这就是当年玄奘大师跋涉万里去的天竺……”
文训的眉头皱的都快要到一起去了！
大郑……才这么点？！！
他已经完全忘记了一切，从旁边的内侍手中一把夺过烛台，火急火燎的凑近到图前，用另一只手仔细在上面摸索着查看，内心受到极大的震撼！！
反面这幅图对文训造成的震惊程度，不亚于有人给凌晨标注出了地球位于宇宙中的具体坐标。
“这……这图……是真的吗？你没有诓朕吧？”
凌晨淡然一笑：“臣岂敢欺瞒陛下？它跟正面一样，真的不能再真了，确实是真实存在的。”
说罢，凌晨走上前去，指着中亚那块对文训说道：“陛下且看，哈剌汗国只不过是我们的邻居，邻居还有邻居，一直延伸到天际尽头。
在这副图上，还有着许许多多跟大郑一样矿藏富足、物产丰饶、适宜生存的土地。甚至还有许多大郑没有的作物跟动物。
同样，在这些土地上，也生活着和大郑百姓不一样的人。他们有的皮肤白如宣纸，有的皮肤黑如墨炭，语言、相貌也大有不同。
但他们同样会建造房屋、会冶炼铁器、会骑马射箭、有自己的皇帝、朝臣、军队和国家。
虽然现在因为距离太远而接触不到，但在将来的某一天，我们迟早会跟他们狭路相逢的。
因此，大郑万不可固步自封、止步不前，而是要凭借雄厚的国力抢占先机，天下布武！在每一处海岸都设立大郑水师的补给站，在每一个国家都设立大郑的使臣衙署，那，才是真正的万国来朝！！”
文训听着凌晨的话语，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摸索着地图上的每一处地方，脸上的震惊从头到尾就没有消散下去过。
看了将近半个时辰后，他终于有些累了，这才恋恋不舍的直起腰来，握着手中的烛台，站远了再一次纵观全图。
“如此江山，岂不叫人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