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凝她们一行人自买好包包之后，就离开了商场大楼，在马路对面的休闲广场上，找到了一张石桌子，旁边正好就摆放着四把石凳。
几人逛了这么久也累了，便一致决定去那边休息一会儿，等再晚些的时候，就可以直接跑去约定地点集合，结束这一整天的疲惫与繁忙。
期间，宣凝突然感到有点口渴，跟同行好友简单说了声之后，便独自一人再次回到了商场大楼附近的奶茶店，买了一杯多肉葡萄加奶盖。
至于夏程程刚才看到的，什么身体颤抖，肩膀抽搐，也并不是受了委屈的宣凝在悄悄躲起来哭，而是她在——
摸狗狗。
没错，那是三只流浪狗，两只黄色的，一只黑色的，看起来应该都才几个月大，又瘦又小又可怜，一点也不凶，甚至还有那么几分亲人。
宣凝本来就特别喜欢小动物，更别提这种软乎乎足以把人萌出血的小狗崽了，但凡多看一眼，就能彻底让人走不动道。
于是她光速跑到旁边的便利店里，买了一些肉脯和火腿肠，拆开包装袋再将其撕得小块一些，小心翼翼地放在狗狗们面前投喂。
刚开始的时候，狗狗们还有一些害怕，把自己团成一团缩在原地，探头探脑的，始终不敢走上前去。
不过很快，小狗们就经受不住食物的诱惑，一边嗅着气味，一边慢慢悠悠地走到猪肉脯跟前，轻轻啃了啃。
估计也是饿坏了吧，刚开始时还小口小口的略显收敛，而现在，早就已经大快朵颐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慢点吃慢点吃，食物管够的！”宣凝忍不住摸了一把面前小黄狗的毛，“真是一群可爱的小狗狗~”
小狗好像是听懂了面前两脚兽的夸赞，暂时停下吃东西的动作，仰起头来骄傲地叫了两声：
“汪汪！”
奶声奶气的，尾巴也摇得恍若飞机螺旋桨，可以看出它现在的心情十分欢快愉悦。
听得宣凝都快要捂着心口直呼救命了。
夏程程在宣凝身边坐下，试探性地伸出手，想要摸一摸离自己最近的小狗狗。
可那只耳朵尖带着些许黑色的小黄狗非常警惕，果断往后缩了几步，轻轻松松便将她给躲了过去。
“为什么它不让我碰？”夏程程的一只手还停在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看起来格外尴尬，还有一点小委屈。
宣凝歪着脑袋想了想，“或许……是因为你手上没有吃的？”
小狗狗嘛，又能有多少心思呢？不是吃便是睡，要么就是玩。
看着对方递到自己手边的那根火腿肠，夏程程迟疑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将其接过，“算了吧，可能我天生就不太招小动物喜欢。”
“之前学校里面有一只橘色的流浪猫，对其他小孩都非常温顺，又给摸又给抱的，但只要我一走过去，它就会直接跑掉，头也不回。”
这么多年来，夏程程已经逐渐接受了自己不讨小动物喜欢的体质。
甚至连蚊子都不太爱叮她，一到夏天，就没几个人愿意和她待在一块，因为每次蚊子都会精准绕过她去咬其他人。
动画片里还说什么善良的公主能和小动物说话，这让夏程程觉得自己上辈子应该是个邪恶的女巫。
宣凝安安静静地在一旁聆听，略一思索，便想通了各种因果，“我猜，你应该也是对小动物不太感兴趣的，平时没有喂过它，甚至都没怎么在它面前刷脸？”
夏程程微愕，“你怎么知道？”
她确实不像大部分小女孩那样，一遇到猫猫狗狗，便会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去逗一逗。
宣凝摆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笑着解释道：“猫咪是非常高傲且警惕的动物，正所谓‘不论你是贫穷还是富贵，猫猫都一视同仁地看不起你’，你得日复一日地讨好它，爱护它，才能换取它对你漫不经心的一瞥。”
可就是这么高冷的猫猫，却惹得无数人类趋之若鹜，心甘情愿成为喵喵教的信徒。
果然可爱就是第一生产力，没有人会拒绝一只毛茸茸大眼睛的猫猫！
“而狗狗就不同了。”宣凝话锋一转，“虽然它们的饲养成本要比猫猫高一些，尤其是那种破坏力极强的大型犬，要在其身上花费的金钱与精力，实在是不可估量。”
“不过它们很聪明，也很亲人，是会把饲养者当作上帝的存在，你能在宠物狗身上，获取到自己辛勤培养的成就感，甚至在你危险的时候，它们还能豁出一切去保护你。”
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它们聪明又忠诚，以至于衍生出了很多种协助人类工作的工作犬。
夏程程接过最后一小块猪肉脯，放在地上，黑耳小黄狗确实是蹑手蹑脚地跑过来吃了，但依旧还是半点也不给她碰。
夏程程自暴自弃地苦笑了几声，“我倒是一点也没觉得它们亲人呢……”
甚至能从它们那黑咕隆咚的眼睛中，品出来几分嫌弃。
宣凝取出湿纸巾擦了擦手，捧起那杯还剩了差不多三分之二的果茶，舒舒服服地喝了一大口，“你可以试着自己养一只狗狗，而且家养宠物狗，往往要比流浪狗乖巧体贴许多。”
当然，前提是千万别养精力旺盛的大型犬。
除非你家房子以及你整个人都不想再要了。
“我之前也想过，可总担心工作学业繁忙，没时间照料宠物。”
在夏程程的观念里，只要养了宠物，就得好好对它负责，不能忽视，也不能遗弃。可她现在连自己都还不能完全照顾妥当，更别提什么猫猫狗狗了。
“这么说来，我也好久都没见过我家的拿铁了……”宣凝想到自家的那只胖狗狗，自己还从来都没和它分别这么久，心头瞬间涌上来一股酸涩，“也不知道，它有没有想我想得跑不动步、睡不着觉、吃不下饭？”
突然间，宣凝眉头一皱，依稀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吃不下饭……嗯，这个绝对不可能！”
察觉到对方突然间笃定的语气，夏程程颇有些好奇地侧头询问：“你家狗的食量很大吗？”
宣凝无奈托腮，“他是一只柯基，中小型犬，按理来说食量不大啊……肯定是因为我表哥买的狗粮太好了，导致他一顿胡吃海塞，营养过剩！”
“可惜现在没有手机，否则我一定会给你看看他的照片，胖得跟个煤气罐似的，四条腿都快短到看不见了！”
煤气罐，源自于宣凝在当网红时期的一场直播，拿铁不小心闯入镜头，成功获得了直播间观众们给这只胖狗赐予的“爱称”。
此后便一传十十传百，直到宣凝的所有粉丝，都知道拿铁有了一个新的外号。
甚至宣凝自己也经常这么称呼狗狗，因为她觉得这确实是个非常生动形象的比喻。
夏程程并没见过宣凝的狗，但她可以根据描述自我脑补一下，一只快要胖成球了的柯基……
完了，就这么随便想想都觉得好好笑！
两个女孩顺势笑成一团，旁边还有三只追逐玩闹的小狗，此情此景，岁月静好。
可笑完之后，那抹淡淡的愧意又重新涌上心头。
刚才和宣凝聊天聊得很开心，以至于夏程程都快忘了，如今她们两个之间，还存在着一些不可跨越的隔阂。
虽然二人都在下意识忽略那件事情，但它始终都是明明白白地存在过，并不会在刻意的遮掩和遗忘之下，消散瓦解。
她自己惹出来的事，也一定得让她自己主动站出来解决。
夏程程深吸一口气，“宣凝，对不起。”
宣凝眨眨眼睛，茫然扭头，“嗯？干嘛突然跟我道歉？”
夏程程有点不太敢同她对视，指尖紧张地攥着衣角，语速很慢，仿佛是在一个字一个字地组织语言：
“之前我和你说的那些话，可能不太礼貌……我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真的！”
“我只是不想让你受到什么莫须有的伤害，尤其还是因为我……”
我原以为只要离你远一些，就能让一切回归正轨。
可我太笨了，不管怎样都会把事情惹得一团乱。
我原以为我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保护好你，就算是使用一些不得不为之的欺骗手段，亦无伤大雅。
可到头来，却还要依靠你来安抚好自己繁乱的思绪。
“原来你说的是这件事……”宣凝捧着果茶摇头轻笑，“我根本就没把它放在心上啊！”
夏程程有些惊讶地咽了口唾沫，“你不生气？”
宣凝不以为然地甩甩头发，“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但你当时明显心情很差，情绪低落，可能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说了些什么。我要是真拿这种非清醒意识下的言论迁怒于你，岂不显得太小肚鸡肠了？”
“况且你一没破口大骂，二没人身攻击，我又何必生气？”
就当对方是在稀里糊涂之中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自己又不是什么斤斤计较的人，才不会将这些东西放在心上呢！
宣凝很早就察觉到了夏程程的状态不佳，当时她自己一个人先行离开，也并不是因为委屈或生气，而是想给夏程程一个安静的环境，让她可以不受外界的干扰，好好放松一下，将浮躁的心情平定下来，才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女孩子嘛，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心情喜怒无常，情绪大起大落的，说白了那都不是事儿！
夏程程转了转眼珠子，小心翼翼地开口：“所以，我们可以继续像以前那样相处吗？”
“为什么不可以呢？”宣凝轻轻晃了晃杯子，抿嘴喝完了里面的最后一点果茶，闭上眼睛舒服地吐出来一口闷气，心旷神怡。
我们一直都相处得挺好的，难道不是吗？
夏程程嘴角含笑地点了点头，她也觉得现在这样自然而然的相处模式，不管对她们谁而言，都是最为轻松的社交状态。
没必要急着改变，也无需思量过度，杞人忧天。
或许自己可以在保持一切如初的情况下，将所有龌龊的心思都隐藏妥当。
瞒过她，瞒过别人，也瞒过自己。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完美的处理方案。
太阳已在不知不觉中走上了回程的旧路，宣凝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拿着空杯子和一堆零食包装袋，齐齐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天色这么晚了，我也是时候该回去找致雅她们。”
“我送你吧！”夏程程赶紧跟上她的脚步，从口袋里掏出口罩重新戴好。
“不需要啦，只隔了一条马路而已，还能出什么危险？”
“就当是为我之前那些不当言论做出的补偿，你如果不答应，便代表着还没有原谅我。”
“……”
宣凝表示，到底是哪个人才给夏程程灌输了如此彪悍的强盗逻辑？
好好一个程程都被你们给教坏了！
算了算了，送就送吧，只要你自己不觉得费功夫，我又能说些什么呢……
恰在此时，耳边传来一道轻佻的口哨声，二人心里同时涌现出了不祥的预感。
“哪里来的小妹妹，长得真带劲！”
迎面溜溜达达地走过来了四个青年男性，看衣着打扮，明显就是那种街头巷尾到处惹事的小混混。
四人此时正目不转睛地围着宣凝打量，那不怀好意的目光投过来，就像是几百只毛毛虫爬在身上蠕动，极其的难受恶心，令人反胃。
其中有个一头黄发带着几绺白色挑染的，看起来像是他们几人中的头头，直接就上手摸了一下宣凝的胳膊，那眼神，就像是要把眼前人的衣服扒干净似的。
夏程程的脸色都黑得快滴出水来了，可惜全部隐藏在口罩之下，起不到一丝一毫的威慑力，索性张开双臂，将宣凝整个人都护在身后，以阻隔那些流氓对其的觊觎。
宣凝也顺势抱紧了夏程程的手臂，强忍着害怕大喊道：“你们别过来，我是有男朋友的！”
嗯？
我？
男朋友？
夏程程糊里糊涂地侧过头去，正对上宣凝一副害怕又坚定的表情，看起来活脱脱一个楚楚可怜的受惊少女，但那双眼睛，却莫名透露出一分淡定从容。
她下意识往夏程程的方向一瞥，看似是在可怜兮兮地求助，实则却是在说：不要多问，赶紧配合我！
夏程程虽然不清楚宣凝想要干什么，但她永远都会选择信任对方的计划。
“就这小子啊？”黄毛青年轻蔑地扫了一眼夏程程，“瘦得跟个麻杆似的，顶个屁用！”
身高加上衣着再加上帽子口罩的伪装，以及宣凝那一声拍案定档般的称谓，成功让四个小混混都觉得，夏程程就是个瘦瘦高高的男生。
瞧着身板型单薄的，仿佛一只手就能把他甩飞，根本无足为惧！
其中一个看起来最高最壮的光头，直接就将夏程程给拨到一边，完全就没将这个所谓的“男朋友”当回事。
“嘶——”
夏程程一时没有站稳，摔倒在地，膝盖磕在坚硬的大理石板上，疼得她紧咬牙关。
三只小狗也还没有跑远，敏锐地感觉到了这边的冲突，毫不犹豫地追了过来，冲着那几个拉扯宣凝的小混混直叫唤：“汪！汪！汪！”
并且还满脸凶狠地叼着他们的裤管，又扯又咬，试图用自己弱小的身躯，赶跑可恶的坏人。
可惜小狗终究还是小狗，根本斗不过体型比它们大几十倍的成年男性。
“臭狗崽子，滚一边去！”
黄毛青年飞起一脚，直接就将扒在自己腿上小黄狗踢出去好远，小小的身影在地上滚了几圈，哼哼唧唧的，半天都没办法站起身来。
“你们不要伤害小狗！”看到狗狗受欺负，宣凝慌忙出声，眼睛在无人在意的角落狡慧地转了几圈，“我……我跟你们走便是了！”
等到夏程程终于缓过来些，撑着地板艰难地站起来时，宣凝早就已经不知道被那些小混混们带去了什么地方，就连那三只小狗，也不知何时跑没影了。
只剩下夏程程一个人，站在原地东张西望，不知该何去何从。
自己终究，还是没能保护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