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致雅不明白，为什么宣凝口中“不让人尴尬的事情”，就是带着她跑去一家看起来就非常金贵的香水店。
此时的她，正百无聊赖双手托腮，面对着一堆精致美观、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发出了自进来开始的第九声烦躁叹息。
这不尴尬吗？她觉得自己简直就要尴尬死了！
把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摆自己眼前有什么用，该买不起的还是买不起，至于买得起的……笑死，根本不存在！
不过除林致雅之外，其他三个看起来都是兴致勃勃。
宫奈葵好奇地点了点香水瓶上的标签，“这个牌子，我在日本从来没有见过呐~”
宣凝耐着性子跟她解释道：“这是一个中国的小众品牌，价格比较实惠，目前也只在我们国内销售，不过调香品质和包装设计，做得都非常不错。”
她随手拿下一瓶摆在显眼处的试用装，取下米白色的磨砂圆形瓶盖，轻轻晃动玻璃瓶身，里面透明且带着银白色细闪的液体，如同童话世界里，仙女挥动魔法棒所带出来的荧光。
宣凝稍稍喷了一点在手腕内侧，两手交叠将其涂抹晕开，随后将手腕凑近鼻尖轻嗅，目光忽而一亮，脸上洋溢着愉悦与惊喜。
几乎所有香水店的试用产品旁边，都会准备有配套的试香纸，但很多顾客在购买的时候，都会习惯性地用自己手腕来试香。因为即便是同一瓶香水，喷在试香纸上和喷在人身体上，最后出来的香型效果都会有细微差别。
人体的温度，会激发出香水之中独特的气质与韵味，这些都是在试香纸上体现不出来的。
“你也来感受一下吧。”宣凝拉过宫奈葵的手，在她的手腕处也喷洒一些，并贴心地帮忙晕涂均匀。
宫奈葵只是漫不经心地凑近闻了闻，而下一秒，她惊愕地瞪圆双眼，不由得大喊：“哇，是牛奶糖的味道！”
香香的，甜甜的，并且还是一种属于美味食物的灵魂召唤！
宣凝平静地将试用装放回原位，“不仅仅是牛奶糖，她们家还有西瓜汁、爆米花、酸梅汤、冰糖雪梨，加了布丁的茉莉奶绿，以及三分糖度的芋泥波波等等。”
她说得投入，旁边宫奈葵和花田莉也听得入神。听着听着，泪水便即将要从嘴角流了下来。
林致雅倒并不觉得嘴馋，她只觉得吵闹，一边玩着货柜上面的装饰风铃，一边随口发出灵魂拷问：“这到底是香水店还是糖水店？”
宣凝笑着瞥了她一眼，从容不迫地撩撩头发，“除了美食调，它们家的其他香型也做得非常不错，尤其是花香调与果香调。”
这个品牌主要面向十几二十岁的小女孩，所以产品的价格相对于那些国际大牌来说，更加经济实惠，香型也是清新甜美风格的居多，更符合东亚小女生的喜好。
刚才的宣凝的那一段报菜名，成功勾起了两个进口吃货的馋欲……啊不，是购买欲，早已欣喜若狂地跟着销售姐姐去挨个试香了。
只留下宣凝一个人，陪着无聊到都快睡着了的林致雅。
林致雅歪着脑袋打了个哈欠，随手拿起一瓶淡黄色的香水，里面弥漫着金黄色的细闪，如同午后和煦阳光。
宣凝适时在她耳边提醒：“你手上这款叫做‘阳光晒过的被子’，是它们家刚出的新品，目前尚处于打折优惠期。”
打折？
是的，我最喜欢打折了！
林致雅期待地将目光移向价格标签，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打了折都还要258一瓶！？”她情不自禁地抖了一抖，赶紧将那瓶烫手山芋放回到货柜上，“这酒精兑色素也是真够赚钱的，买香水的全部都是奸商！”
幸好她在那边嘟囔抱怨的声音小，没有被店员听到，也避免了被请出店门的待遇。
宣凝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抬手取下试用装以及它旁边的试香纸，“你还想要多便宜，我都没直接带你去逛楼上的奢侈品专柜呢！”
林致雅将双手一抄，傲娇地扭过头去，仿佛在说没有二十块钱以下的东西就别来打扰我。
直到宣凝把喷洒了香水的试香纸凑到她鼻尖。
那是一种该如何形容的味道呢？像是青草味洗衣液加上淡淡的焦糖香，很温暖，很明媚，让人下意识如醍醐灌顶般清醒，又在温和香味中沉迷。
果然是阳光晒过的被子，瞬间就给人一种家的感觉，快乐又温馨。
林致雅猛然睁开眼睛，放大数倍的瞳孔之中，三观在重塑，信念在崩塌。
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香水这玩意就是纯粹智商税。
但现在她依稀觉得，这些酒精兑上香精色素能卖这么贵，也确实是有道理的。
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变化，宣凝得意洋洋地挑了挑眉，“怎么样，心动了吧？”
林致雅迅速转过身抱住宣凝的胳膊，眼巴巴地望着她，“我等下能讲价不？”
宣凝直接当头浇下一锅冷水，“大姐，这里是品牌专营店，你当是菜市场大促销啊，一上来就对半砍的那种？”
就算是去超市买东西，也没见有人和收银员讲价的呀。
林致雅嘴角一耷，愁眉苦脸地托着下巴叹气：“唉，买东西要是不能讨价还价，那几乎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乐趣……”
虽然那款香水的味道确实非常出彩，非常独特，但我也绝对不会花费二百五十八块钱把它带回家的。
如果是在二十块钱以……不对，三十块钱以下的，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关于林致雅的纠结，宣凝自然是再清楚不过，见四下无人，悄悄凑到对方耳边轻语：“我刚刚已经问过销售员了，她说，只要客人在她们店里买一瓶正装的香水，就能附赠两支同香型的10毫升香水小样。”
以此类推，两瓶就是四支小样，三瓶就是六支小样。
而只要买够五瓶，就能免费凑到一份100毫升的“杂合版”正装，是不是很划算？
在那一瞬间，林致雅眼神里迸射出来蠢蠢欲动的热情火焰，但很快她又将其收了回去，颇有些别扭地噘着嘴巴，“哼，你当我是那种吃嗟来之食的人吗？”
“嗯？”宣凝有些意外地眨眨眼睛，略一思索，轻笑耸肩，“你不想要就算了，小样我自己留着，反正一支也能用个七八次……”
“别啊别啊！”
林致雅果断撕下故作清高的面具，紧紧抱着宣凝的腰，防止自己被无情抛下，“您看人真准，我就是爱吃嗟来之食！”
虽然没办法砍价，但薅羊毛的乐趣也更是让人斗志昂扬。
尤其是薅这种奢华牌子、贵价产品的羊毛，往往会带给人一种劫富济贫的爽感！
二十分钟后，除了林致雅以外的其他三人，纷纷带着各自的战利品出现在了收银台。
宣凝一共选了五款香水，分别是“阳光晒过的被子”、“文艺少女的白衬衫”、“清明雨后的第一批茶尖”、“旧年雪水煮青梅”和“松烟漱金墨条”。
她原先拥有的香水就已经够多了，除了一些香型和包装实在不喜欢的，几乎所有大牌能够买得到的经典款都尽收于手，所以今天就只选了一些比较独特小众的香型，尤其是那款“松烟漱金墨条”，难得一见的中式纸墨香，就算买来收藏也是极好的。
之前林致雅还相中了一款二锅头香型的，好一顿撒泼打滚，最终却还是没办法捂热宣凝那冰冷的心，走得毅然决然，头也不回。
你要是喜欢二锅头香型，自己出钱买去，别来霍霍我的卡！
我要选的是小众独特，不是离谱猎奇！
而且我这五款香水加起来的价格刚好是一千五，没零没散的，多么完美，不需要再用什么怪东西来破坏这整齐的数字啦！
宫奈葵和花田莉选得比她还要更多一些，几乎全是美食调，合理怀疑这俩人是在一边试香一边流口水。
店员们很开心，因为来了笔大买卖。
女孩们很开心，因为买到了足够的情绪价值。
林致雅同样很开心，因为可以薅到免费的羊毛！
离开香水店后，几人在楼梯口旁边，找到了一张用来供游客休息歇脚的长椅，并把三个购物袋放在上面，将所有的香水小样都从里头挑出来，整理到林致雅手上的塑料袋里。
几人齐心协力，很快就从三个袋子里，挑出来了将近四十瓶不同香型的香水小样。
林致雅紧紧抱着塑料袋，已经笑到合不拢嘴了。
是的，感谢我的小富婆朋友们，让我领略到了比讨价还价更好玩的事情！
“接下来我们去什么地方？”
“楼上奢侈品专柜！”
“……”
行，我收回我刚刚说的话，我没有这么扎心窝子的朋友。
你们就是纯故意的吧！
感受到身边人苦大仇深的情绪，宣凝努力压制着想要往上翘的嘴角，装模作样清了清嗓子：“只要在那里面买一只包包，就能附赠一个同款面料的小卡包，以及一个同款面料的钥匙扣。”
“走着！”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效果却堪比绝世灵药，令林致雅垂死病中惊坐起，昂首挺胸大跨步走在了最前面。
生命不止，薅羊毛不息，冲啊！！！
林致雅从来都没逛过什么奢侈品店，刚一走进去的时候，只觉得里面那些包包，和地摊上随处可见的厂货别无二致，完全就感受不到那种眼前一亮的惊艳感。
仅有的区别，大概就是环境装修得更好看了一些，以及地摊上的包随便抓一个要十几块，大牌专柜里的包随便抓一个要十几万。
而且那十几万的包很可能还不如十几块的质量好。
唉，果然像我这样子的粗人，还是更适合去买地摊货！
所以，当身穿制服的销售姐姐带着一脸职业微笑朝自己这边走来时，林致雅连忙往后退开了好几步，仿佛对方的身上带了刺似的。
“停！别找我，我可没钱。”林致雅迅速伸手，指向已经渐渐走远了的宣凝三人，“她们有钱，跟她们去！”
“我只是一个帮忙拎东西的苦力而已。”
同时顺带到你们这边来薅薅赠品，不要管我，就当我是空气好了。
光看外形设计，奢侈品专柜里的商品普通得让林致雅有些失望，她索性转身，带着大包小包回到门旁边的休息椅上坐下，托着腮帮子等待自己的富婆朋友们买好东西。
这个位置过于显眼，以至于夏程程、陆湘娉、江扬和孔翊一行四人一进来，就看到门口有一只即将要结蜘蛛网的林致雅。
看她搁那半天了都一动不动，孔翊忍不住走上前去询问：“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林致雅半睡半醒地睁开一只眼睛，歪头斜睨，“当然是打算画个圈圈，诅咒你们这些万恶的有钱人。”
孔翊撇嘴冷笑，“别误会，我今天出门可没带多少钱，也并不打算在这种华而不实的店里挥霍。”
“那你为什么要过来？”
“我只是一个帮忙拎东西的苦力而已。”
她双臂一抬，向对方展示同行三人的那些战利品，两只手都快要抓不住了，好几个袋子都是堪堪挂在小拇指指尖。
当然，其中一大半都是陆湘娉的。
这一刻，林致雅突然觉得宣凝她们还算是足够收敛了，至少那三个人加在一块，都没有陆湘娉一个人买得多。
孔翊径直走向休息长椅的另一边，将东西一放，神清气爽，双手托腮地坐在其上等待，俨然就是第二个林致雅。
前不久还在练习室里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人，此时却是实实在在的同病相怜。
“小姐真是好眼光。这是我们品牌新出的‘婴儿蓝蝴蝶’系列的主推款手提包，容量大的同时保证了包身整体轻便，不管是颜色搭配、材料选择还是纹样设计，都主打清新素净又不失精美细节，最是适合您这种优雅美丽的小姐！”
宣凝低头欣赏着自己手中的浅灰蓝色手提包，似乎并没有在乎身边的销售人员是如何滔滔不绝，只是在她说完之后，才淡淡地问了一句：
“我之前买过你们的牌子，产品价位大概是在四万到十万之间，可为什么这款贵了这么多？”
销售人员微微一笑：“这一系列，都是我们品牌重金聘用了国际知名设计师设计完成的，整体包身的精美程度，相信您也能看得出来。”
“同时，我们这款面料是原创定制的，即便在全球范围内也是独一无二，并且采用了十九颗莫桑钻以及九颗Akoya海水珍珠为装饰，更显档次。目前我们品牌正在促销期，所有新品享受九点五折优惠，这一款手提包仅需十五万，还附赠同款面料的卡包和钥匙圈。”
如果此时此刻林致雅在旁边听到了这番话，绝对会激动得跳起来，表示你还真是大方，明明可以直接抢我们十五万，可居然还慷慨地送了一个包还有两个小赠品。
但很可惜，林致雅并没有听到这一切。
以及宣凝确实是很喜欢这款包包的款式设计，否则刚才也不会一眼就看中了它。
宣凝环顾四周，现在离自己最近的，除了销售人员外，也就只剩下了一个看来看去不知道要干什么的夏程程。
“程程，你觉得这个手提包好看吗？”
夏程程闻声扭头，看到宣凝正高举着那只浅蓝色的包包，笑得如同娇花照水，让人一时间晃了神。
她在原地发愣了好久，才悠悠想起来对方的问题，视线移到那只设计着蝴蝶翅膀暗纹的手提包上，压低声线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很适合你，买了吧。”
其实她本人是不太喜欢这种风格的，浅蓝色，太娇嫩了。
不过如果放在宣凝身上，应该能搭配得很好看。
得到了夏程程的认可，宣凝对着手提包满意地点点头，越看越喜欢，“行，就这款，帮忙包起来！”
销售员有了新业绩，开心地从她手中接过包包，意味深长的目光在宣凝和夏程程之间流转了好几轮，捂着嘴巴打趣道：“小姐，你男朋友对你真好，说买什么就买什么！”
宣凝：？？？
夏程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