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东颇为意外。
毕竟皇帝不过才刚刚四十出头，正值壮年，更无病无灾的，怎么会突然开始犯糊涂，要奔着延年益寿去了？
关键是，他们这陛下并不是什么没脑子的人，从前也完全没听说过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灵丹妙药，那玩意靠谱的话，历朝历代的帝王个个都能活成长寿翁了，哪里还轮得到大宣如今这位陛下什么事。
而且，一旦沉迷寻丹问药，便等同于主动给了有心之人可趁之机，皇上这是生怕自个身子骨太好，不想方设法霍霍一下都不甘心？
若他们这位陛下是个彻头彻尾的昏君也就算了，偏偏就算再有不足之处，可到底有几分气运在身，这么多年来汲汲营营下基本也维护住了国家的安稳、朝堂的平衡。
可一旦皇上开始犯糊涂，这种平衡就很容易被打破，到时造成动荡的话，最终影响到的还是底层的百姓。
除非……
林泽东猛地想到了宫中的皇后娘娘。
突然间莫名松了口气，倒也没那么担心了。
左右有皇后娘娘在呢，再如何也不至于真让朝堂动荡，家国不宁。
“妹妹是怎么打算的？”
林泽东下意识地看向自家妹妹，某种意义上来讲，妹妹应该是最了解皇后娘娘心思之人。
所以有些话不必明言，他这当兄长的自然会看风向标，且无论如何都会毫无条件地与自家妹妹站在同一处。
“我没有任何打算，这是皇上自己的私事，身为臣子还能管得了皇上？”
林曦微微一笑：“不反对，不支持，不掺和，皇上爱吃什么吃什么，反正我不爱吃。”
听到这话，林泽东很是赞同地点点头：“妹妹说得对，那我就安心了。”
丹药一事才刚刚开始，将来还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
不过此事显然不是他们能够参与的，这里头的水明显极深，他们明哲保身便足矣。
见兄长完全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林曦也不再多言。
皇后娘娘显然有别的打算，并不希望她卷入其中，那她就不会自作聪明。
无论如何，有些战斗是独属于皇后娘娘与皇帝的，没有人能够比娘娘更加清楚自身到底要怎么做。
……
果然，又过了些天，皇上命人出去寻访方外之士，意欲炼制延年益寿灵丹妙药的消息，就在不经意间慢慢传了开来。
曹公公不觉意外，毕竟这种事本就不可能完全瞒得住，但凡有心点的，迟早会察觉出来。
再说，他本也是得皇上授意公事公办，又不是他为自个动用人力物力，所以就算被朝臣们知晓了，也针对不了他。
况且，如今皇上私库还算丰厚，用点自己的银子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怎么啦？
所以曹公公索性也懒得再遮遮掩掩的，就这般大大方方的寻找，甚至干脆直接重金悬赏，如此也能更快得到所需要的信息。
皇上更是直接默认了曹公公的做法，他理直气壮得很。
他只是想悬赏找点高人，炼点可以助他延年益寿的好丹药，又不是想求那长生不老、不切实际的仙丹。
这般一来，还真直接堵住了那些觉得不靠谱之人的嘴，毕竟就算寻常富贵人家，谁不希望延年益寿，身体康健？
不过，也还是有耿直的言官知晓后立马上了折子，明确表示丹药什么的皆不可取，都是骗人之术，望皇帝切莫听风是雨，听信馋言，从而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寻丹问药。
言官甚至还直言，与其这般兴师动众行此等不靠谱之事，还不如叫太医院好好给皇上调理身子，更加实在得多。
大多数的奏折本就是皇后娘娘一笔一画替皇帝批的，所以自是第一时间看到了这上头的犀利之词。
这么多年朝臣们也习惯了，因为他们清楚这是皇帝授意要求的，本质上而言，皇后娘娘也是在替皇上分担这份辛劳。
最开始，朝臣们自然极不赞同，但皇上态度很是坚定，再加他们发现皇后娘娘经手批复的折子，皇上之后基本都有查阅，并非当真不管不顾，反对之声才渐渐小了起来。
等时日久了更是成了习惯，加之皇后娘娘彻底失了生育能力，那些反对之声便完全消失不见了。
事实上，这么多年下来，皇后娘娘早就不止代圣上批复奏折这么简单，朝堂很多政务都有不知不觉间被涉及，朝臣们好似集体失了声，没谁认为有什么不妥之处。
甚至他们觉得，很多事正因为有了皇后娘娘在，他们这些臣子的处境反倒比从前好了很多。
再如何，总归还有个皇后娘娘替他们兜底，能够牵制住皇上做个不胡乱打杀朝臣的仁慈之君。
至于中宫干政、野心威胁什么的，实在想多了，毕竟皇后无子，甚至连过继庶子的心思都没有。
“陛下，这份折子，您说我应该怎么批复？”
皇后娘娘亲自带着那份言官的折子过来找皇帝，显然有些为难。
“还有几份隐晦质疑丹药本身好坏的，希望陛下能够慎重考虑，以免被小人钻了空子，反倒是可能有损龙体康健。只那几份我也就没特意过来。”
皇帝亲眼看过言官上的那份折子后，心中自是不悦。
老家伙说得他好像是个毫无分辨之力的蠢货一般，怎么可能不叫他恼火。
“就他聪明，就他能耐，朕在他眼里简直就是个一无是处的昏君，做什么都是错的！”
皇帝直接将那份折子摔到桌案上，丝毫不打算掩饰怒意与不满。
“难道朕解释得还不够清楚？朕花的是自己的私库，求的也只是延年益寿的丹药，不是长生不老的仙丹！谁说天底下就没有那等真正有本事的高人，谁说朕就一定得不到灵丹妙药，将来只配招来骗子？”
“看看他都在胡说八道什么，朕又不是傻子，难道是个人都会随便轻信，完全没有分辨真假对错的能力？怎么着，他这是想踩着朕来扬名立万、名垂千古？简直是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