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们的一瞬间周万全的脸色「唰」地就白了，一直支撑着他的那股力气也倏尔消失，整个人瘫软在地。
闻笙冷眼看着，待人到齐后，她挨个挨个地审，梅花司伺候过，这些人不敢再说谎了。
现在在大理寺反倒让他们松了一口气。
就算是死，至少大理寺判的能有个痛快，总好过被梅花司抓去。
闻笙审完，看了一眼旁边的金敏，他微微一颔首，转而扬声宣判：“昌平侯周肃鸿嫡三子周万全，礼部主事），并司礼郎刘琰、太祝丞孙昶，于开明二十二年秋七月丁未云袖公主册封典仪中，共谋构陷仪制清吏司主事原为瑾，犯收受贿赂、栽赃构陷二罪，其祝版错漏实属过失。”
“主犯周万全，削爵夺官，流岭南崖州，遇赦不赦。”
“从犯刘琰伪造文书，杖一百。分赃二百两，计赃二十六匹，徒二年，并罚黥面「奸」字充龟兹都督府杂户。”
“从犯孙昶知情不举且事后包庇，比「从犯」论，杖六十，夺太祝丞职，降为白丁，发昭陵充洒扫户。”
话音落下，堂下三人几乎灵魂出窍，变成一滩死肉。
金敏判完，随即就给原为瑾拟了平反牒文，奏请昭雪。
虽说官复原职还需要吏部和门下省的文书，但是此时此刻，原为瑾案终于是真相大白了。
其余的人都被拖了出去，只留下一直垂着头没有什么反应的原为瑾。
闻笙一直在暗暗的观察他，但是他平静的很，全程几乎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正常人沉冤得雪了难道不应该开心吗？或者气愤？怨恨？
总之应该有些情绪才对。
闻笙摸不透，便道：“原大人，这些年受委屈了。”
原为瑾没有抬头，只是抱拳回道：“殿下言重了。”
闻笙绕过桌案走下来，站到他面前，将他扶起来：“此案也与本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欠你的真相本宫算是替你还了……只是时间比较晚，原大人对今日的裁判可还满意？”
长公主亲自来扶，原为瑾只得顺着她的力道直起腰，一直隐在阴影里的面容也露了出来。
比起刚二十的闻笙，原为瑾应当是要年长个几岁，气质也更加沉稳。即便是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他脉象平和，神态从容，仿佛来的不是大理寺，而是自己的卧室。
“殿下明察秋毫，臣多谢殿下主持公道。”
言辞也得当，礼仪也完美，闻笙不动声色的收回自己的手。
庄在秋说他性格比较偏激，但就今日的表现来看，此人并不像是一个偏激的，反倒是懂得进退的聪明人。
闻笙本想在案子平了后就直接问他要不要来监国署，但现在她又有些不确定了。
于是她迂回地说道：“原大人官复原职，怕是有不少事情需要交接，其实依本宫看给你提一提才好。”
原为瑾垂着眼皮，客套了一句，没有接这个话茬，再一行礼，直接告辞了。
闻笙站在原地看他远去，只感觉有些打脑壳。
旁边不知何时站来一个人，见状悠悠说道：“真是个实心眼呢。”
闻笙扭头，就见金敏一脸可惜，穿着官袍表情却有些不符合此时此地的悠哉。见闻笙打量自己，他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殿下想要他啊？”
闻笙没想到这大理寺卿内里是这么个馅儿，挑眉回视：“金大人有何高见？”
金敏哈哈一笑，冲着闻笙眨巴眨巴眼睛，眼珠子朝门口转动几下：“殿下跟上去看看呀，说不定会柳暗花明哦。”
闻笙在心里大翻白眼，凉凉的道：“你直接告诉本宫不比本宫猜来猜去来的快些？”
金敏却扶了扶官帽，摇摇头：“有些事还是要殿下自己去看才有效果……那就不打扰殿下了，臣告退。”
被金敏这么一提，闻笙原本想要今日歇下的心思也淡了，干脆带上风雨和芙蓉问了原为瑾的路，准备跟上去看看。
几人的脚程很快，不多时就发现了原为瑾。
他没有回家等圣旨，却是站在善医馆门口，久久驻足。
闻笙掀开马车帘子，善医馆外面支起好几个棚子，坐了一排白衣人，正在义诊。
柳家兄弟渗透的很快，加上郭昌的信任，青莲已经把善医馆当作每周义诊的基地。
只是，原为瑾为何要来这里呢？
闻笙让马车调整角度，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
只见他拦下有一个来排队的人，嘴唇动了动。
“这……听不到啊，老张，你再离近点儿呢？”
芙蓉耳朵都贴到车壁上了，旁边的风雨也不遑多让，趴在一旁皱着眉，仔细分辨着。
“不能近了，再近就被发现了。”
车夫老张看了看他们之间的距离，拒绝了。
闻笙端坐着，视线停留在窗外二人身上，一字不落地道：“大姐，你可是身体有何难疾？”
“没有啊。”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不是在义诊吗，而且据说还有对身体好的药相送呢。”
“你知道这些人是谁吗？”
“是谁？我也不知道啊，医师吧。”
风雨：“……”
芙蓉：“……”
话音落下，二人缓缓把自己从车壁上撕下来。静静听着闻笙的转述。
闻笙皱起眉，原为瑾又问了好几个人，皆是如上对话。有的人知道是全能教，有的人不知道。回答知道的人，他都要问是否服过药，服了又有何反应。
听到这里，马车里三人皆沉默了下来。
很显然，原为瑾应当知道些什么。
忽然，闻笙脑子里仿佛闪过一道白光，她立即说道：“风雨，把原为瑾的身世给我。”
风雨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来提前备好的信纸，闻笙展开来看，视线落在出生地——岐山镇。
果然。
岐山镇比邻阜歌。
原为瑾比京城的人有可能更早的接触到全能教，但是他却没有入教，反倒是上了晏云山可结交的名单。而他如今又如此关切全能教……闻笙放下纸张，双眸冒光，心跳有些快速。
说不定，他们是同一个战壕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