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百姓迟疑不决。
人群中的干瘦大汉左看看右看看，同样举棋不定。
袁彬身上的儒衫，让他们感受与众不同的同时，也让百姓大有疏远之感。
他们与对方根本不在一个层级。
“诸位父老乡亲！”
袁彬再次开口道：
“太平道既然说出解救穷苦百姓之举，但为何不见发粮救济流民？”
他指向一众乞丐手中还有剩余的观音土痛斥道：
“他们所言的解救，就是利用这种黏土骗人。”
“从普通百姓手中收走的钱粮呢？”
“怎不见拿出用以解救流民？！”
洪亮的质问声指向张宝，一番话语直击问题关键。
“对啊！”百姓们恍然大悟。
干瘦大汉朗声道：“只听说太平道发放观音土和符水，但从未听过发粮发粥。”
“收那些钱粮到底去哪儿了？”
他的话语顿时引得四周人们细思。
百姓们也不傻，略微思索便知其中猫腻。
“感谢公子点醒！”
一些百姓对着袁彬行礼，原本被太平道蛊惑的目光重新变回清亮。
“我等差点就着了太平妖人的道！”
“该死的太平道！滚出彭城！勿要在这里蛊惑我等普通百姓！”
人群顿时变得激昂。
纷纷痛骂偷奸耍滑的太平道人。
洪亮的咒骂声此起彼伏。
张宝被四溅的口水喷到连连后退。
站在木车上，居高临下的袁彬再次开口道：
“那些领取到观音土的百姓听着！”
他的话语顿时引得所有人密切关注。
四周的混乱和嘈杂立刻消失不见，整个空间静到落针可闻。
张宝嘴角连抽。
这般鼓动人心的作为，他都无法为之！
“观音土不过是普通的黏土。”袁彬朗声介绍：
“吃下去虽然充饥，但却无法给你们提供任何力气。”
“还会堵塞你们的肚子，最后撑破肚子而死。”
“啊？！”人群中的干瘦大汉听闻撑破肚子，立刻把手中两个观音土猛摔在地。
“他娘的太平狗道！”
“居然这般欺骗我等！”
“某真是瞎了狗眼，还想着投靠太平道，跟随解救穷苦人。”
“干你娘的！”
大步冲到案前，干瘦大汉猛的爆发。
一把掀翻沉重的木案。
嘭！！
木案连翻带滚，激起一片飞扬的尘土。
十来个太平道人被吓到连连后退。
想他们从前在其他地方传道，何时不是极其顺利？
而现在却遇如此情况，这让他们无比郁闷的同时，更害怕四周沸腾般的人群。
“奸诈的太平狗道，滚出彭城！”
干瘦大汉振臂高呼，带领四周百姓乞丐猛吼。
“滚出彭城！！！”
四周人们高声响应。
吼声汇聚在一起，冲天而起，铺荡开来震颤街道！
张宝狠狠瞥了一眼从木车上跳下的袁彬。
随后下令道：“我们走！”
“暂时撤出彭城。”
“狗贼赶紧滚！！”干瘦大汉带领人们紧追痛骂。
张宝一行人狼狈逃窜。
追着骂上百步的干瘦大汉，突然想起自己死去同伴的尸体。
他逆着人群连忙跑回，发现尸体还在，长长松了口气。
四处张望，想要拜见刚刚登高而呼的年轻人，却没有找到踪影。
干瘦大汉拽过一个路人便问：
“老乡，请问刚刚那英俊公子姓甚名谁？”
“外地人吧？”被问到的中年百姓得意回道：
“那可是俺们彭城袁家的公子！”
“袁彬袁俊甫！”
干瘦大汉低声默念：“袁俊甫……”
“施粮啦！”
一声极为兴奋的呼声响彻街道，打断干瘦大汉的思绪。
他抬头看去，一个衣衫褴褛的半大孩子光着脚在街道上飞奔。
边跑边喊道：
“袁府宣布傍晚时分在府门前施粥！”
“但有流民乞丐，可前往喝粥解饿！”
消息在街道上快速传播开来，流民乞丐们大为激动。
“袁公子可真是大善人！”
干瘦大汉僵在原地，良久，他背起地面上同伴的尸体，叹气道：
“若去年关西有富户施粥，我等两家是不是能度过难关……”
大汉满脸落寞。
背着已死几天的同伴，跟随人群朝着袁府行去。
一柱香时间来到府前，却已人山人海，挤到水泄不通。
“怎这般多人？”
干瘦大汉望去，府前街道人头攒动。
他想要挤进去，却根本无法撼动密集的人群。
“糟糕！”
“来迟也。”
“不知道还能不能喝上粥。”
背着同伴的干瘦大汉满脸郁闷。
紧闭大门的袁府中，返回的袁彬带着指挥奴仆忙碌。
“把库房中的陈米拿出来掺沙。”
他严声吩咐道：“记住，每斗米都要掺一些。”
“莫要遗漏。”
站在一旁的蔡邕皱眉道：“贤婿。”
“咱搭棚施粥乃是义举，你这往粮中掺沙是不是有些……不仁义？”
若眼前不是他极为看好的女婿，蔡邕早已当场呵斥。
但他却感觉，女婿如此安排，估计有所深意。
昭姬贞姬两人站在一旁等待解答，她们也想知道缘由。
袁彬走到下人背来的米袋前，拨开麻袋口，伸手抓出一把米说道：
“岳丈，此米虽然是去年陈米，但也是上好的口粮。”
“若不掺沙子，必然被普通百姓哄抢。”
“使得我等接济穷苦流民的义举大打折扣。”
“但掺了沙子则不同。”
“寻常百姓怎会吃那掺沙的粥？”
“就算想来占便宜，也没有挑沙的那个功夫。”
“这样才能利用有限的陈米，救助更多的流民。”
“原来如此！”蔡邕恍然大悟。
“不愧是贤婿！”他捋着花白的山羊胡，两眼大亮道：
“居然想出如此巧妙的办法，阻止那些好占便宜之人。”
“妙哉！”
蔡昭姬上前一步，柔声道：“夫君行如此善举，必将被穷苦百姓赞扬。”
“彭城袁家更获良名！”
“能够跟随夫君行此善举，是我等的幸运。”
蔡贞姬欢快到蹦蹦跳跳：“那是自然！”
“能遇到姐夫是今生最幸运的事情！”
袁彬吩咐道：“打开府邸大门。”
“把数袋陈米扛到府门外，当众搀沙。”
“让有心混迹其中占便宜的小人放弃念想。”
在他的吩咐下，府中奴仆按令执行。
府门吱嘎开起，数袋陈米被搬出。
搀沙的举动刚刚开始，便引得街道上惊呼声四起。
然而在袁彬的解释下，人们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人群中原本有心思跟随喝粥的普通百姓满脸羞愧，偷偷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