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月下意识的转头看向江母。
她的视线跟江母对上的那一刹那，她下意识的便躲闪了眼神，眼神再次变得空洞麻木。
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个破碎的布偶。
她不再说话。
但江父却愤怒的站了起来。
“是，王君雯，我承认这些年你为了照顾我，为了照顾如月，你很辛苦！
我也承认你把所有好的都给了我的如月，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好。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给我们的这些好，是我们想要的吗？”
“如月都念初中了，就因为她不喜欢吃鸡蛋，你就拿着鸡蛋追到她学校逼着她吃。
不吃就对她又打又骂，你知道她有多丢脸吗？
你每天像对待嫌疑犯一样，翻她的书包，有一点蛛丝马迹就怀疑她跟男孩子处对象，拉着她去她学校辱骂她的同学。
你知道你的这些行为让她从小到大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她有多痛苦吗？”
江元飞说完江如月，又捶了捶自己的胸口，继续义愤填膺的控诉道：
“还有我，每次我跟同事小聚你要跟着，我招待领导你要跟着。
你跟着就算了，你是我的妻子，能带你的，我带着你就是了。
可你规定我只能喝三口酒，你每次都数着，只要我喝第四口，你从来不看场合，甚至不会委婉说话，都是直接甩脸子开骂，甚至砸杯子。
你知道现在不仅同事小聚不会叫我，连招待领导也没我的事儿了吗？
十年了，这十年，原本跟我同一级别的，人家早就升了两级，甚至三级，只有我还在原地踏步。
我每天吃的，要按照你的要求定时定量，我穿的，也要按照你搭配好的。
要是我哪天一不小心穿错了，你甚至能追到我们单位，逼我当众换下来。
我哪怕跟女同志交代两句工作上的事情，你也能跑到我单位大吵大闹，辱骂别人勾引我。”
江父说着说着，便哭着笑了，“王君雯，你睁大眼睛看看，你看看我。
我算个什么东西？我有什么好的，值得别人勾引？
我就是个窝囊废！”
江父痛苦的揪着自己的头发，“但凡我有骨气一点，我早就应该跟你离婚了。
我和囡囡也不至于落得现在这样的下场！”
江母看着痛苦的江父，刚才的愤怒消失了。
她眼神迷茫的看看病床上的江如月，又愣愣的看着江父。
嘴里喃喃，“我只是想对你们好，只是想守护我们的家，我错了吗？”
这时候，王梅在一旁紧紧的抱着妞妞，却还是忍不住紧张的去捏住了沈如意的手。
“小意……”王梅有些担忧的轻轻喊了沈如意一声。
沈如意知道她是想让她开口劝劝，缓解一下气氛。
但沈如意朝她摇了摇头。
江父和江如月跟江母的矛盾，日积月累下来，早就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程度。
已经根本没办法粉饰太平了。
唯有双方互相都把自己心底里的怨念吵出来，三人才有可能打开心结，开始新的人生。
如果江母能意识到她对江父和江如月的好，实际上已经快要让父母俩窒息了的话……
沈如意的思绪刚到这里。
突然就听见江母撕心裂肺的大喊道：“不——
我根本就没错！”
她指着江父和江如月，“错的是你们！你们父女俩就是白眼狼！
我为你们做了那么多……
江元飞，当初你差点被打成右派，是我四处奔走，搭人脉搭钱，才保住了你。
要不然你早就死在牛棚里了。
可你不知道感恩就算了，还整天跟你单位里那些狐狸精勾勾搭搭，我凭什么不能去你单位闹？”
“还有你，江如月！你是我生的啊，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你怎么能跟你爸一起，这么来伤妈妈的心啊？
妈妈逼着你吃鸡蛋，那是为了你有营养，你知道那个年代有多少人，别说鸡蛋了，就连红薯都吃不上吗？
你知道妈妈为了换到那些鸡蛋给你补充营养有多不容易吗？”
“妈妈每天翻你的书包也不是为了监视你，妈妈是怕你被小流氓骗了，想保护你。
你以为妈妈每次去你学校吵架的时候，妈妈不怕吗？
妈妈也很怕啊！
可是我为母则刚，我想着我要保护你，如果连我这个妈妈都不能保护你了，那还有谁保护你。
所以妈妈就算知道他们背后骂我泼妇，嫌弃我，我也要去你学校，把那些想欺负你，对你有歪心思的人震慑住。
你怎么就不能理解妈妈的一片苦心呢？”
江母说着，眼泪也是顺着脸颊往下滑落。
那模样，真的很绝望。
刚才还觉得江母实在太过分了的王梅，这时候却有些动摇了。
她看向沈如意，小声说道：“小意，江婶子对江叔和如月好像真的是挺好的。
咱们是不是应该劝如月多体谅体谅婶子？”
沈如意无奈的笑了一下。
清官难断家务事，一家人之间的事情，本来就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
她们这些外人更是没有立场去劝任何人。
沈如意轻轻对王梅摇了摇头，“梅姐，我们谁都劝不了。”
王梅刚才是看着江家三口人这样，实在是太着急了，又太想帮江如月了，才觉得她们应该劝一劝。
但听到沈如意这话，她就明白了。
这种事情，外人确实是劝不了的。
她们能做的，只有帮着稍微照看一点。
若是如月再次想不开，要走极端，她们能及时的拦住她。
江如月这次倒是转头看向江母。
江母对上她那双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睛，脸上的表情也僵住了。
她下意识的开口，轻轻的呼唤了一声，“囡囡……”
江如月突然轻轻的笑了，“你对我好，所以你想要我回报，是吗？
你想要我怎么回报你？按照你的安排，现在回沪市订婚，然后就结婚，嫁人，再生一个孩子，像你保护我一样保护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