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的暮色总是裹着墨香。法正立在阶前,青衫下摆还凝着涪水河畔的晨露,袖中《益州山川注》的残卷被汗水浸得发皱。
\"孝直先生,主公久候了。\"
陈到的白甲掠过回廊,枪尖有意无意地扫过法正腰间悬着的空剑鞘。
厅内烛火倏地一暗,刘备从《荆襄屯田册》后抬起头,案头那盏雁鱼铜灯映得他鬓角霜色。
法正瞳孔微缩,比起几年的遥遥一见,如今的刘备似乎又苍老了几分,领地翻倍的扩大带来的影响是更多的责任。
\"正,拜见刘使君。\"
法正长揖及地,袖中星盘碎片滑落青砖,撞出清越铮鸣。诸葛亮羽扇轻挥,八阵图虚影将碎片托至半空。
刘备绕过龙纹案几,葛布履踩碎满地光影。他伸手扶起法正时,十分郑重,双手格外用力。
\"季玉的眼泪,比锦江的秋雨还冷吧?\"
轻飘飘一句话,惊得法正袖中密图险些落地。他猛然抬头,正对上刘备眼底跳动的麦穗金纹,那是墨家匠坊新铸的\"万象镜\"都映不出的光芒。
诸葛亮适时递来陶碗,黍米酒混着当归苦香:\"尝尝,这是用阴平道的老窖泥封的酒。\"
酒液入喉的刹那,法正忽觉怀中星盘残片发烫。
政务厅的雕花木窗被夜风撞开,展昭的青鳞剑鞘堪堪抵住飞入的机关木鸢,司马懿出世的消息送到了泰山,这也让展昭格外的重视。
\"看来这位司马仲达连我们几时用茶都算准了。\"
法正心口处狰狞的蛊虫疤痕尚渗着血丝:\"使君可知,出成都那夜,主公虽大势已去,却仍然助我最后一步。\"
法正不是傻子,不管是那日的出声打断,还是晚上能那么轻易的被吴家救走,没有刘璋的帮忙怕是法正早就成为了枯骨一具,作为一直以来默不作声地菩萨,刘璋已经做了他能做的全部。
他从怀中掏出染血的《氏族谱》,\"璋泣血,望兄全蜀\"。
这是刘璋给自己准备的退路,也是早就想到要走的方向,却被司马懿强势打断,反而成为了法正的敲门砖。
刘备的指腹摩挲着\"泣血\"二字。忽然抓起案头裁纸刀,将《氏族谱》拦腰斩断。
\"主公!\"诸葛亮羽扇骤停,卦象虚影在空中碎成星芒。
\"季玉不是董卓。\"刘备将半册残卷掷入火盆,跳动的火舌吞没了刘璋的笔迹,\"他给流民开的官仓,比铜雀台干净百倍,在这个时代,他并不算坏。\"
似乎是和展昭相处久了,刘备有的时候也有把自己从这个空间内跳出来,并且他发现这对于审视自身很有帮助。
法正浑身剧震。建安三年大旱,刘璋私开王陵陪葬粮仓,却被世家诬为\"掘祖坟以媚流民\"。
窗外忽起闷雷,雨滴砸在\"青鳞砖\"上。
诸葛亮在虚空凝成益州地貌:\"孝直可知,上月有队曹军斥候假扮粮商入蜀?\"
\"在阆中城外被屠尽。\"法正指尖划过舆图上的嘉陵江,\"动手的是刘璋亲卫。\"
\"用的是墨家改良的'千机弩'。\"展昭抛来半截箭杆,螺纹箭簇泛着幽蓝毒光,
\"刘璋的犹豫让他没有了选择。\"
法正猛然攥紧箭杆,木刺扎入掌心也浑然不觉。
那日他奉刘璋之命督查军械,亲眼见州牧将最后十架千机弩埋入剑阁地脉。
雨势渐狂,刘备解下大氅披在法正肩头:\"季玉给你的不光是生路,更是益州的魂。\"
\"他要我亲眼看着...\"法正忽然哽咽,\"看着使君如何对待他护不住的百姓。\"
子时的更漏混着惊雷炸响,诸葛亮突然挥扇劈开雨幕。
八阵图虚影中浮现出刘璋独坐州牧府的画面——这位益州之主正用金印压住《请伐刘备书》,印纽在绢帛烙出焦痕。
\"孝直啊...\"刘备抚摸着腕间赤龙纹,\"若他日我军入蜀,你当如何自处?\"
法正突然跪地,星盘碎片在青砖上拼出北斗七星:\"正愿为前驱,但求使君城破之日...\"
他喉头滚动,额角青筋暴起,\"留璋在青城山种茶!\"
满堂烛火齐齐摇曳,展昭的青鳞剑嗡鸣着插入地缝。诸葛亮羽扇轻点,卦象化作\"地水师\"与\"风山渐\"交融,恰似麦苗破土时纠缠的根须。
\"季玉的茶树,该种在锦官城外。\"刘备扶起法正,掌心老茧磨过他腕间蛊疤,
\"让那些被他喂饱的流民,日日嗅着茶香上工。\"
\"拿酒来!\"刘备拍案,\"要鹿鸣台埋了三年的桑落酒!\"
典韦抱坛而入时,酒香惊起檐下宿鸟。刘备亲手斟满两盏,将其中一盏缓缓泼洒在地:\"这一杯,敬那些没等到今日的益州儿郎。\"
法正仰头痛饮,酒液混着雨水滚入喉头。恍惚间又见刘璋在州牧府梅园独酌,那株百年老梅的根系,早已悄悄缠住了王座下的累累白骨。
“奉孝曾经和我说,有志之士寻找自己的舞台,而我的天下够大,足够任何人施展自己的才华!”
\"报!北疆军情!\"徐晃的玄甲撞碎雨幕,\"曹昂亲率虎豹骑出潼关,说是要...要迎回汉帝!\"
刘备腕间赤龙纹骤然发亮,他抓起裁纸刀划破掌心,将血珠滴入法正酒盏:\"此血为誓,他日益州城门开时,必让季玉亲手为阵亡将士栽下第一株茶树!\"
惊雷劈开苍穹,郭嘉懒洋洋的补充了一句:\"孝直可知,真正的仁主从不用剑指着兄弟的后背?\"
法正望向雨夜中的泰山轮廓,望玄德公怜我蜀道艰。
五更雨歇时,法正攥着暗图走向墨家工坊。
晨光中,他看见流民孩童用木棍在青鳞砖上描画\"炎\"字,砖缝渗出的清泉正将血色过往冲入地脉。
刘备的承诺混着桑落酒香,在他心头酿成苦涩的希望——或许真有一日,他能陪着那个优柔的州牧,在锦江畔笑看茶山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