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小插曲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周围的宾客们基本都在相互攀谈热聊，就算有人听到了顾老爷子喊出来的称呼，也会觉得他是脑子糊涂认不清人的缘故。
没有人去细想他口中的宸玥姐是谁。
除了沈明姝。
沈明姝垂着长长的睫毛，眸底神色陷入沉思。
到底是在哪里见到过？
沈迟言见她沉默下来，忽然反应过来她可能并不认识燕宸玥，主动向她解释：“你的奶奶叫燕宸玥，曾是一名专门研究异能方面的科学家，和你爷爷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不过，四十多年前，她在一场意外中丧生了，老爷子因此深受打击，从那之后，家里就渐渐没人敢提起她了。”
这件事一直是沈老爷子的陈年旧痛，燕宸玥身亡的时候，沈念月才刚满月，而沈司辰也只有两岁多，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转眼间崩塌瓦解，沈老爷子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走出来，沈家上下所有人都深知这一点，没人敢去触碰他的伤疤。
谁知，顾老爷子今天不仅莫名其妙地把沈明姝认成燕宸玥，还突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喊出了这个名字。
沈老爷子始料未及，一时不免有些失态。
四十多年前……意外……
沈明姝脑海中灵光一闪，微微蹙眉，迟疑地开口问道：“……方舟研究院？”
沈迟言神情一顿，“你怎么知道？”
他的反应说明了一切。
沈明姝看了他一眼，说：“之前顾洲长在白塔档案室给我看了一些资料，里面有一份实验记录上写着燕宸玥的名字。”
她总算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了。
当时虽然只是匆匆浏览了几眼，但那些实验资料记录着方舟研究院对外星生命体进行的一系列研究过程，她下意识记下了一些内容。
没想到世上居然有这么巧合的事。
她的奶奶是方舟研究院的成员，还参与过外星生命体的基因提取实验？
沈迟言说：“当年阿克里斯逃出方舟研究院时，操控异兽毁了整个研究院的总部基地，里面的人无一幸免，你奶奶她……也在其中。”
原来如此。
沈明姝眯了眯眼睛。
不远处，顾老爷子有些累了，顾怀宴和顾沉阳说了几句，上前扶着他离开。
寿宴的主人公走了，四下却丝毫不见冷场，反而很快又恢复了到了开场前人影幢幢觥筹交错的喧闹场景。
——都是掺杂着目的来赴宴，又有几个是来真心祝寿的呢？
沈迟言对这种充满着虚情假意的场合没有半分耐心，顾老爷子和沈老爷子相继离场，他也不想继续待下去，转头询问沈明姝：“出去透口气？”
沈明姝正有此意，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满为患的大厅。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潮湿的寒气裹挟着一丝冷意，夜色笼罩下，整座山庄无比寂静，身后的宴会厅灯火通明，热闹喧哗，如同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沈迟言停下脚步，抬头望了眼夜空，乌云沉沉，似乎在酝酿着一场雨，便没有继续往外走，转身轻轻拉住沈明姝的手腕，带着她躲到了连廊的拐角处。
这处角落安静又无人打扰，正对着不远处的假山和人工湖，此刻湖畔周围晃着明灭的灯光，璀璨夺目，景色绝妙。
眼下并无旁人，沈迟言不再顾及形象，直接席地坐在了冷冰冰的大理石台阶上，一条长腿散漫随意地屈起，他看了一眼沈明姝，抬手脱下外套铺在旁边的地面上，说：“坐吧。”
沈明姝没有和他客气，撩起裙摆坐了下来，毫无心理负担地将那身看起来就昂贵不菲的西装外套当成了坐垫。
连廊昏黄的灯光落在两人身上，在他们身后的地面上映出两道交叠的影子。
沈明姝还在想刚才的事，问：“……顾老爷子怎么会认识我奶奶？”
沈迟言从裤兜里掏出一根香烟，顾忌着沈明姝在旁边，夹在指间没敢点燃，闻言，他发出一声轻笑：“这就说来话长了。”
沈明姝侧目看他。
“其实，顾老爷子是先认识的你奶奶，后来才认识的你爷爷，他们之间……咳，有过一段三角恋来着。”
沈明姝眼神一顿，挑了挑眉。
哦豁，这么刺激？
背后谈论长辈的八卦，饶是沈迟言脸皮再厚，此刻多少也有些不自然，不过看着沈明姝瞬间被勾起了好奇心的样子，他只好硬着头皮讲下去。
说起来，这件事还是顾怀宴先当做睡前故事讲给顾沉舟，然后顾沉舟又告诉他的。
“当年顾老爷子的哥哥也是方舟研究院的研究员之一，和你奶奶燕宸玥曾经负责过同一个项目，那段时间，研究院和顾家存在合作关系，顾老爷子时常去研究院，顺便去探望了几回他哥哥，一来二去，就认识了你奶奶。”
燕宸玥比顾老爷子大了四五岁，可顾老爷子还是对她一见钟情，随后迅速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最后的结果毫无疑问是被燕宸玥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但是顾老爷子却没有因此气馁，反而越追越起劲。
他大张旗鼓追人的行为并没有引起燕宸玥的太多关注，反而引来了当时还是燕宸玥青梅竹马外加邻居哥哥的沈老爷子的注意。
沈老爷子年轻时曾是一名雇佣兵，平时干的都是掉脑袋的活，纵然暗恋燕宸玥已久，却压根不敢挑明，生怕会给燕宸玥带来困扰和麻烦。
得知顾老爷子追求燕宸玥的消息，他不由得怒火中烧，当即飞到了中洲，将顾老爷子约出来揍了一顿。
最后，两人约定公平竞争。
天降打败竹马的戏份从来都只存在于小说和电视剧里，在现实生活中，燕宸玥无法接受比她小的顾老爷子。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燕宸玥当时和沈老爷子是双箭头暗恋，顾老爷子注定不能得偿所愿。
“……不过后来，他们三个成了很好的朋友，你奶奶意外身亡后，老爷子不想继续留在中洲那个伤心之地，带着沈家上下搬到了南洲。”
见沈明姝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沈迟言不由得轻笑道：“没想到他们还有这样的恩怨吧？”
沈明姝：“……”
确实没想到。
还以为有什么隐情，结果是老年狗血三角恋。
不过……
顾老爷子还有一个曾经是方舟研究院成员的哥哥？
沈明姝眼底神色微闪，沉默着出神。
空气安静了下来。
半晌，沈迟言忽然出声喊她，“阿姝。”
沈明姝下意识抬头望过去，“嗯？”
下一刻，沈明姝看着他朝自己伸出了手，未等她反应，干燥温热的指腹就落在了她的唇角，动作轻柔，如蜻蜓点水。
“你的口红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