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时，其他几位学生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空气中弥漫开来的、近乎凝固的沉重与不对劲。
伏黑惠抿紧了唇线，抬脚走到蜷缩成一团闷闷不乐的小光之子身边，缓缓蹲下，“介意我也看看吗？”
光崽抬起小脑袋，黝黑的脸上只能隐约见到似是闭眼状态的眼睫轮廓。
它就这样无声地与伏黑惠对视着，几秒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谢谢。”伏黑惠轻声说道，将手搭在了光崽小小的肩膀上。
下一刻，一个熟悉的身影蓦然以一种绝对陌生的、死寂的姿态，无比清晰地撞入伏黑惠的视野。
那个总是吵吵闹闹、活力四射、仿佛永远不会倒下的身影，此刻正了无生气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银白的发丝沾染着尘土与刺目的暗红。
曾经被他们私下吐槽“衣柜里有一万件同款”的高专制服，此刻被撕裂、被染透，残破不堪。
脑袋上、脖颈处、大腿上全都是用武器捅的大洞，甚至脖颈处的大洞还被人往下划拉到腹部的位置，皮肉翻卷，深可见骨。
刺目的血液从那些可怖的伤口中涌出，在他身下缓缓洇开，汇聚成一滩血泊。
伏黑惠呼吸一窒，嘴唇张合却没能发出声音。
他只觉得有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连指尖都在发麻。
看到伏黑惠略瞬间失语的模样，其他几个学生心头的不安感瞬间飙升到了顶点。
一个接一个，带着或疑惑、或担忧、或紧张的心情，沉默地走上前触碰小光之子。
然后——
哑巴+1。
哑巴+1。
哑巴+1……
不久前还在训练场上嘻哈打闹、充满生机的少年少女们，此刻如同被按下了静音键，全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半晌，才有声音响起。
“这是……五条前辈？”
灰原雄声音干涩，带着不敢置信。
那个总是插科打诨、任性妄为，却又强大得如同定海神针、让他们潜意识里觉得永远不可能倒下的前辈……怎么会……？
他们从未想象过，那个总是把“老子天下第一”挂在嘴边、活得张扬恣意的五条悟，竟会有如此狼狈、如此……濒临死亡的时刻。
哪怕他们明知道这应该只是小光之子回忆先祖的一部分，是早已发生、已成定局的过去的重现。
明知五条悟仍旧活蹦乱跳至今，还总是气死人不偿命。
但是，不可原谅。
他们私下里如何吐槽五条悟、如何联手“欺负”他，那是他们之间独有的羁绊和相处方式。
但是外人——
绝对不行！
禅院真希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
“是谁？”她的声音冷沉，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带着刺骨的寒意死死锁定画面中那个背对着他们、正欲离去的魁梧身影。
虽然这么问，但是她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光崽顿了顿，这才小声说道：“是……伏黑甚尔。”
伏黑甚尔，天与暴君，术师杀手……
他有很多种称呼，同样他也是当初星浆体事件的直接参与者。
禅院真希心中的大石落下，竟生出“果然如此”的想法。
伏黑甚尔，天与咒缚的拥有者，极致的肉体天赋让他在脱离禅院家后成为了鼎鼎大名的术师杀手。
同样，也是她追赶的目标之一。
“唔……”虎杖悠仁皱着眉，带着探究的神情绕着伏黑甚尔的虚影走了小半圈，小声嘀咕，“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他长得好像有点眼熟啊。”
上一次在夏油前辈和天内理子的回忆中匆匆一瞥，但是他们的注意力大多都没有过多集中在他的身上。
此刻仔细观察伏黑甚尔的样貌，竟生出几分微妙的熟悉感。
“嗯……”伏黑惠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让人看不清其中翻涌的情绪。
灰原雄看着伏黑惠那看似平静却仿佛压抑着风暴的侧影，心中感慨万千，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传递着无声的支持。
果然不愧是五条前辈养大的孩子！平时看着冷冷清清，心里对前辈的感情比谁都深！
“惠！”灰原雄朗声道，“别难过！大不了等他活了，我们一群人围上去狠狠揍他一顿出气！”
“没错！”天内理子立刻响应，眼神灼灼，“狠狠揍他！要帮我和五条、还有夏油，好好出这口恶气才行！”
“就是！算我一个！”
“还有我！揍他丫的！”
其他几人纷纷握拳附和，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进回忆里把伏黑甚尔揪出来暴打一顿。
压抑的气氛也被这股同仇敌忾的劲头冲散了些许。
伏黑惠在众人灼灼的目光注视下，缓缓抬起眼帘，抿了抿唇，对他们露出一个微笑，轻声道：“好。”
众人老怀欣慰，这才对嘛，刚才那副沉默压抑的样子就不适合他们。
“崽！出发咯！”虎杖悠仁一把将还蔫蔫的光崽捞起来，高高举起，然后稳稳地放在了自己宽阔的肩膀上。
光崽坐在高处，视野豁然开朗，刚才的悲伤被眼前的期待冲淡了不少。
它高举双手过头顶，发出一声欢快的“叭”。
而后小手向前方用力一指，气势十足：“出发——出发——！”
虎杖悠仁抬手自然地扶住小光之子垂在自己胸膛前微微晃悠的小脚丫，帮忙稳住它小小的身体，然后迈开长腿，跑过去带它去触碰先祖虚影。
众人紧随其后，他们穿透伏黑甚尔背对着他们离去的虚影，在天元的带领下径直走向忌库的方向。
这一次，他们再次亲眼见证了天内理子被一颗子弹无情终结生命，夏油杰力竭倒地的画面……
第一次如此清晰、完整地看到这一切的灰原雄瞳孔地震。
他只知道星浆体事件融合失败，但从未想过过程如此惨烈，更没想到自己视为偶像和追赶目标的两位最强前辈，竟会以如此狼狈的姿态被同一个人击溃！
他看了看眼前残酷的虚影，又猛地扭头看向身旁同样呈现半透明状态、但此刻鲜活地站在他身边的天内理子，巨大的反差让他胸口发堵。
憋了半天也只憋出来一句：“……等会儿找到他，我一定用尽全力揍他！往死里揍！”
天内理子看着他愤愤不平又无比认真的样子，失笑出声：“好啊！”
伏黑甚尔在高专内的短暂回忆很快结束。
心口处的金色光团在被触碰后，轻盈地旋转了两圈，随即化作一道熟悉的金色流光，向着远方疾驰而去。
这一次，所有人都知道它的目的地——
盘星教旧址。
也是小光之子遇见伏黑甚尔先祖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