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路钟计划昨夜和车队一起下山,去参加今日的作战会议。
但温寒烟突然来到南疆,路钟又惊又喜,便让田政雄代替自己前往。
谁能料到,敌人在车队行进途中发动偷袭,首当其冲瞄准的就是田政雄乘坐的吉普车。
一枚炸弹在吉普车左后方爆炸,好在田政雄当时坐在靠右的位置,爆炸发生时他及时打开车门,半边身子已经离开车厢。
即便如此,爆炸产生的强大冲击波还是无情地炸断了他的腿。
路钟习惯坐在后排左侧,要是昨夜温寒烟没有来,他肯定会坐在那个危险的位置。
在当时的爆炸威力下,他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从某种角度看,是温寒烟救了路钟的命,可也正因如此,田政雄失去了一条腿,这其中的祸福,实在难以说清。
听完路景的讲述,温寒烟心里五味杂陈,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
她既为自己无意间救了路钟感到庆幸,又因田政雄失去左腿而满心自责。
“别想太多,田叔的伤和你没关系。今早他一醒来,就嘱咐我别把实情告诉你,怕你心里有负担。”
路景轻轻安慰着温寒烟:“但我觉得你没那么脆弱,这些事不该瞒着你。”
温寒烟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只要大家都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路钟作为南疆战役的重要首长,他的安危关乎着前线官兵的士气。
要是他牺牲,对我方士气将是沉重打击,而敌人则会士气大增,战局也会变得更加艰难。
就像田政雄自己说的,用一条腿换路钟平安,换战局稳定,他觉得很值得,也为此感到骄傲。
温寒烟深吸一口气,努力打起精神:“我去炊事班给田叔煮点粥。”
路景笑了笑,说道:
“去吧,要是有人刁难你,你就报我的名字,再不行就说你是路钟的儿媳妇,看谁敢欺负你!”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欺负我呀?”
温寒烟嗔怪地瞪了路景一眼,转身离开了。
路景看着温寒烟远去的背影,不自觉露出了微笑。
“阿景!”
路景正出神,背后传来父亲路钟的声音。
他回头,看到身着军装的路钟站在不远处,看上去十分疲惫,整个人也显得沧桑了许多。
“如果昨夜我牺牲了,你会怎么想?”
路钟双手背在身后,静静地看着儿子:“我死之后,你会不会放下对我的埋怨,在我坟前叫我一声爸?”
路钟的话像一块大石头,压得路景喘不过气来,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现实就是我老婆救了你,你现在好好地站在这儿和我说话。”
路景终于开口,声音微微发紧:“记住这次的教训,以后出行小心点。你身份特殊,很多人都可以牺牲,但你不行!”
说完,路景转身就要走。
“阿景,要是我下一秒就牺牲了,你现在愿意叫我一声爸吗?”路钟再次问道。
这个问题像一把尖锐的刀,狠狠地刺痛了路景的心。
他紧紧攥着拳头,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回头说道:
“路钟,你有完没完?我劝你好好活着,一直活到退休!田叔少了一条腿,还想着帮我和寒烟带孩子,你四肢健全,别在这儿说这些没用的!”
听到这话,路钟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你的意思是,等我退休后,就能抱孙子了?”
路景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生硬地说道:“等打完仗再说吧。但丑话说在前头,郑香芝别想靠近我老婆和孩子!”
说完,路景头也不回地走了。
路钟独自站在原地,过了许久,脸上露出了笑容。
温寒烟向炊事员要了些粳米,在旁边的小灶上开始熬粥。
她守在灶台边,不时搅拌着锅里的粥,防止溢出来。
“寒烟?”身后传来宋明姗的声音。
温寒烟回头,看到宋明姗正挑着两个空桶走过来。
“哎!明姗,你怎么也在这儿?”温寒烟有些意外。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肯定得来帮忙啊!我虽然不会治病,但打打下手还是行的。”
宋明姗指了指水桶:“从昨晚到现在,我一直在给病房送热水。”
她走到温寒烟身边,语气满是惋惜,“你去看过田政委了吗?他伤得很重!”
“我看过了,他想喝粥,我就给他熬点。”
温寒烟的眼神中透露出悲伤:“言阿姨要是看到田叔这样,肯定会很伤心。”
她看着宋明姗,问道:“你还记得上一世的田叔吗?他当时的结局怎么样,平安退休了吗?”
宋明姗摇了摇头:“田政委在战争后期牺牲了,没能等到战争胜利。”
她顿了顿,接着说:
“所以现在这个结局对他来说,也许是好事。起码言阿姨不用再苦苦等待,最后等来的不是丈夫的骨灰盒,而是活生生的人。”
听了宋明姗的话,温寒烟心里的愧疚感减轻了不少。
如果这次意外能保住田政雄的命,用一条腿作为代价,似乎也不算太坏。
毕竟对言朵来说,丈夫能活着回家,比什么都重要。
“那路景的父亲呢?上一世他是不是在昨晚的偷袭中牺牲了?”
温寒烟握着勺子,声音微微颤抖。
上一世她没来到南疆,也就不会改变路钟的行程安排。
宋明姗思索了一会儿,神色有些迷茫:“我记不太清那位首长的结局,但上一世柴三宝曾在信里告诉我,有位姓路的首长牺牲了。”
在前线,姓路的高级首长并不多,若没猜错,上一世路钟就是在昨晚的偷袭中牺牲的!
想到这儿,温寒烟不禁感到一阵后怕,手中的勺子差点掉落。
“寒烟,你这次千里追夫,不仅救了路连长,还救了你公公和田政委!”
宋明姗忍不住感叹:“你就是上天派来拯救路家的,老天爷真是仁慈!”
温寒烟端着煮好的粥,再次走进田政雄的病房。
推开门的刹那,她看到田政雄正急忙示意路景帮他用被子遮住残缺的左腿,生怕被她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