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楚离僵直的脊背，她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人何尝不是被萧蘅的权势逼得走投无路？
“罢了。”
她深吸一口气，侧身让出半道缝隙，“先进来吧。”
楚离猛地抬头，漆黑的眸中满是震惊，手里的被褥差点掉在地上。
“这……”
他慌乱后退半步，耳尖烧得通红：“使不得！在下……在下怎能……”
“这种事我实在干不出来，我知道姑娘也是被殿下逼迫才不得不低头。”
说到这儿，楚离咬了咬牙转身就要走，“大不了还是直接让殿下处置我算了！”
“站住！”
卿梦萱三步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袖口，“这是太子府，不是你的军营！”
“楚大哥，你怎么还不明白，你是太子府的府兵！”
她杏眼圆睁，气得胸脯剧烈起伏，“你当萧蘅会跟你讲什么军法？”
“你又无军籍，行迹又都在太子府。”
“他动动嘴皮子，就能要了你的命！”
楚离喉结滚动，想起白日里萧蘅眼中的杀意，指尖不受控地微微发颤。
可看着卿梦萱泛红的眼眶，他又猛地挣开，将被褥抱在胸前。
“姑娘大恩，卑职铭记于心。”
楚离脸上也尽是为难，“但女子名节之重，我即便没读过书也清楚……”
“我楚离哪怕是死，也不愿拖累姑娘！”
说罢，转身就要往走廊尽头跑。
“楚大哥！楚离！”
卿梦萱急得跺脚，追上去扯住他披风，“你就没想过？”
她压低声音，目光警惕地扫向四周，“若是萧蘅派人盯着呢？”
“咱们在门口僵持这么久，他定会以为你我在密谋！”
“到时候，别说是军棍了，就是两刀剁了你我那都算是轻的！”
楚离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姑娘……”
他声音沙哑得厉害，“早知就不带你进这太子府。”
“少啰嗦！”
卿梦萱一把夺过他怀里的被褥，“太子都下了赐婚旨意，迟早是一家人！”
她脸颊绯红，却强装镇定，“再磨蹭下去，还不知道你那位殿下会怎么折腾你我。”
楚离垂眸，盯着她发间晃动的背影，喉间泛起苦涩。
最终，他重重抱拳，弯腰行了个大礼，才抬脚迈进房门。
门扉合拢的刹那，楚离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像是要撞碎肋骨冲出来。
门“咔嗒”一声合拢，卿梦萱后背抵着门板，这才惊觉掌心早已被冷汗浸透。
烛火摇曳间，屋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她偷瞄向站在墙角的楚离——他身姿笔挺如松，却连目光都不知该落向何处，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
“我、我去打水！”
卿梦萱猛地转身，逃也似的奔出房门。
直到拐过回廊，才重重靠着廊柱大口喘气。
“卿梦萱，你糊涂！”
卿梦萱攥着裙角，懊恼地跺脚，“怎么就把人留下了？闻景焕要是知道……”
脑海中浮现出那人冷厉的眉眼，她的心猛地揪紧。
……
井台边，木桶“咚”地坠入水中。
卿梦萱机械地提拉绳索，思绪却乱成麻团。
“必须想个法子……”
她咬着下唇，“绝不能让他睡床！”
正想得入神，手腕突然一滑……木桶“啪”地砸在青石上。
“啊……烦死了！”
她对着水面狠狠瞪了自己一眼，弯腰捡起木桶时，突然瞥见水中倒影，
自己发丝凌乱，脸颊绯红，活像个失了魂的小丫头。
“冷静！”
卿梦萱深吸一口气，将木桶灌满水，“先熬过今晚再说！”
回到房间，推门的瞬间，卿梦萱呼吸一滞。
楚离正跪坐在地上，动作利落地将被褥铺成窄窄的一条。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慌忙起身。
“姑娘……”
楚离喉结滚动着解释，声音低沉，“我睡地上就好。”
卿梦萱望着地上单薄的被褥，突然觉得眼眶发烫。
她别过脸，将水盆重重搁在案上，强装镇定道：“知道就好。”
夜幕深沉，烛火早熄。
卿梦萱躺在床上，盯着帐顶发怔。
床下传来楚离均匀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搅得她心烦意乱。
她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可满脑子都是闻景焕冷厉的眉眼。
“要是被他知道……”
卿梦萱咬着被角，心口发紧。
到时候怎么解释？
说自己是被逼无奈？
他会信吗？”
辗转反侧间，一丝若有若无的气味钻进鼻腔。
“什么味道？”
她皱起鼻子，猛地坐起身。
这味道让卿梦萱无比熟悉，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清楚在哪里闻到过。
“是错觉？”
她揉了揉鼻子，可那气味越来越清晰。
就在她满心疑惑之际……
当啷——
一声脆响骤然响彻整个院落，紧接着，刺耳的铜锣声撕破夜空！
“失火了！失火了！”
尖锐的呼喊声此起彼伏，整个太子府瞬间炸开了锅。
卿梦萱猛地掀开被子，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楚离几乎是在锣声响起的瞬间弹坐而起，腰间软剑出鞘半寸，寒芒映得他瞳孔收缩。
他猛地转头看向床榻方向，却撞进一双同样惊魂未定的杏眼——
卿梦萱探出脑袋，乌发凌乱地散在肩头。
两人四目相对之下，呼吸声在骤然绷紧的空气里交织。
“楚大哥……你听见……”
“我听到了。”
楚离压低声音，喉结滚动着收回软剑。
他的目光扫过窗棂缝隙渗出的灰雾，眉头拧成死结，
太子府防卫森严，怎会突然失火？
“咳咳！这烟……”
卿梦萱捂住口鼻，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思绪。
楚离立刻翻身而起，宽大的衣袖裹着她的手腕往窗边拽：“屏住呼吸，我先送你出去。”
话音未落，一阵尖锐的哭喊声穿透浓烟传来。
火势居然这么大？
连这边的院子都能替嗅得到气味？
楚离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他将软剑重新别回腰间，一把掀开房门。
“你往东边偏门走，那边应该会有府兵领着家眷前去避难。”
他转头看向卿梦萱，眼神坚定而不容置疑，“我和手底下的人交代过，有我提前打招呼，他们想必也不会为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