翳翳桑榆日,照我征衣裳。
我行山川异,忽在天一方。
但逢新人民,未卜见故乡。
大江东流去,游子去日长。
曾城填华屋,季冬树木苍。
喧然名都会,吹箫间笙簧。
信美无与适,侧身望川梁。
鸟雀夜各归,中原杳茫茫。
初月出不高,众星尚争光。
自古有羁旅,我何苦哀伤。
诗歌赏析
- 开篇的漂泊感:“翳翳桑榆日,照我征衣裳”,夕阳的余晖洒在诗人的旅衣上,营造出一种略带黯淡的氛围,暗示着诗人旅途的疲惫。“我行山川异,忽在天一方”,直白地写出诗人远离家乡,来到一个山川风貌截然不同之地,强烈的漂泊之感扑面而来。
- 对故乡的思念与前路的迷茫:“但逢新人民,未卜见故乡”,在异乡遇到的都是陌生面孔,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故乡,道出了对故乡深深的思念以及对未来能否归乡的迷茫。“大江东流去,游子去日长”,以江水东流比喻时光流逝,抒发游子离家时日已久,不知归期的愁绪。
- 成都的繁华与诗人的孤独:“曾城填华屋,季冬树木苍。喧然名都会,吹箫间笙簧”描绘了成都城的繁华,高城之中满是华丽的房屋,即使在仲冬树木依旧苍翠,城中热闹非凡,处处可闻吹箫奏笙之声。然而,“信美无与适,侧身望川梁”,尽管成都美好,但并非自己的故乡,诗人无心欣赏,只能侧身眺望远方,更加凸显出他在繁华都市中的孤独感。
- 以景衬情与自我宽慰:“鸟雀夜各归,中原杳茫茫。初月出不高,众星尚争光”,夜幕降临,鸟雀各自归巢,而诗人的故乡中原却渺远茫茫,难以望见。初月刚刚升起,群星闪烁,以鸟雀归巢反衬自己漂泊无依,以夜空之景烘托内心的迷茫。最后“自古有羁旅,我何苦哀伤”,诗人自我宽慰,既然自古以来就有离家漂泊之人,自己又何必如此哀伤,在无奈中透露出一种豁达。
主旨
《成都府》主要抒发了诗人初到成都时的复杂情感。既有对故乡的深切思念、对漂泊生活的无奈与迷茫,也有在繁华异乡的孤独之感。同时,诗人通过自我宽慰,在无奈中展现出一种豁达的情怀。整首诗反映了杜甫在战乱年代辗转流离的生活经历以及他丰富而深沉的内心世界。
创作背景
杜甫创作《成都府》的背景复杂,交织着社会动荡与个人的艰难漂泊,具体如下:
社会背景
安史之乱的重创:唐玄宗末年爆发的安史之乱,持续八年之久,是唐朝由盛转衰的重大转折点。叛军铁蹄踏遍北方大地,中原地区惨遭战火蹂躏,生灵涂炭。洛阳、长安等重要城市沦陷,宫殿被焚,百姓或惨遭杀戮,或背井离乡。大量人口锐减,农田荒芜,经济崩溃,社会秩序荡然无存。原本繁荣昌盛的唐朝陷入了无尽的混乱与痛苦之中,整个国家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政治局势的混乱:安史之乱期间及之后,唐朝中央政府权威受到极大挑战。为了平叛,朝廷不得不依靠地方势力,导致地方藩镇势力逐渐坐大。这些藩镇拥兵自重,自行其是,不听从中央调遣,形成了割据局面。同时,朝廷内部也出现了权力斗争,宦官势力崛起,与朝臣争权夺利,政治腐败现象愈发严重。官员们为了谋取私利,大肆搜刮民脂民膏,进一步加剧了社会矛盾,国家陷入内忧外患的困境。
个人背景
辗转流亡的艰辛:杜甫为躲避战乱,离开中原,开始了漫长而艰辛的流亡生涯。他从长安出发,一路历经磨难。先到秦州(今甘肃天水),因生活困苦难以维持,又前往同谷(今甘肃成县)。在同谷期间,生活条件更为恶劣,杜甫甚至面临饥饿和冻馁的威胁,其诗作《同谷七歌》就深刻反映了这段悲惨经历。为了寻求生机,他不得不再次踏上旅途,最终决定前往相对安定的成都。一路上翻山越岭,风餐露宿,亲眼目睹了百姓在战乱中的悲惨遭遇,自身也饱尝了流离失所的痛苦。
寻求安身之所的期望:听闻成都在战乱中受影响相对较小,社会秩序相对稳定,杜甫怀着对安定生活的渴望,长途跋涉前往成都。他希望能在成都找到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结束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让自己和家人能有一个安稳的居所,同时也期望在这片土地上继续自己的创作,抒发对社会现实的关注和对国家命运的忧虑。
创作背景对作者的影响
杜甫创作《成都府》时的社会与个人背景,深刻影响了诗歌的情感表达,使其情感真挚且复杂。
社会背景的影响
对战乱的隐忧与伤痛:安史之乱使国家遭受重创,社会动荡不安。杜甫虽已抵达相对安定的成都,但他目睹过中原大地战火纷飞、生灵涂炭的惨状。如诗中“鸟雀夜各归,中原杳茫茫”,借鸟雀归巢反衬自己有家难归,也暗示了中原地区因战乱而破败,百姓流离失所,无法像鸟雀般安稳归巢。这种对比蕴含着他对战乱破坏家园的深深隐忧与伤痛,即便眼前成都繁华,内心对国家命运的担忧始终萦绕。
对政治腐败和藩镇割据的无奈:当时政治腐败、藩镇割据,朝廷内忧外患。杜甫心怀天下,深知这些问题对国家的危害。在成都的繁华热闹背后,他或许意识到这种表面的安定难以掩盖深层次的危机。“信美无与适”,成都虽美却非心灵归宿,侧面反映出他对国家政治局势的无奈。这种无奈融入诗歌,使他的情感在对眼前景的描绘中透露出对整个国家前途的忧虑与沉重。
个人背景的影响
漂泊流离的孤独与迷茫:杜甫一路辗转流亡,从秦州到同谷,再到成都,饱尝艰辛。“我行山川异,忽在天一方”,直白地体现出他远离故乡,身处异乡的孤独。长时间的漂泊让他对未来充满迷茫,不知何时能结束流亡生活。“大江东流去,游子去日长”,借江水东流表达时光流逝,自己却依旧漂泊,强化了孤独与迷茫的情绪,使诗歌满溢着对自身命运的感伤。
对安定生活的渴望:杜甫在流亡中历经苦难,来到成都期望获得安定。诗中对成都繁华的描写,如“曾城填华屋,季冬树木苍。喧然名都会,吹箫间笙簧”,虽未直接表明渴望,但这种繁华与他此前的流亡生活形成鲜明对比,侧面反映出他对安定生活的向往。然而,“信美无与适”又表明他内心因未真正安定而产生的矛盾,这种渴望与矛盾交织的情感,使诗歌情感更加复杂、真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