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昭的班主任把班上其他的小朋友亲自送到来接送的家长手上，一扭头看到了齐昭。
对于这个学生，她们格外的关注。
不仅因为他身体不太好，更因为他背后的齐家。哪怕这些年国家和平，齐家也渐渐隐退幕后，可毕竟曾经的开国功勋在那里，谁也不敢轻视。
她还记得一年前，是那位早已经不在人前出现的老爷子亲自抱着他前来，那张布满岁月和战争痕迹的沧桑面容上满是珍惜。
在放话说完他的孙子要是在学校掉一根汗毛，然后把身后警卫员腰间的配枪啪的一声砸在了桌子上。
年过半百见过不少大人物的校长都忍不住弯下了腰。
班主任连忙迎上去：“齐昭同学，今天你家的司机好像还没有到。你先到这边的保卫室等一会儿好不好？”
像他们这样的学校，保卫室当然不仅仅是保卫室，里面有沙发有床有电视，还有空调。
和齐昭说完这句，她才看到他身边还站着周泽文。
她当然也认识他，周家如今唯一的嫡亲孙辈。
当初他进校时周家倒没有齐家张扬，他那位父亲也很和气，经常来开家长会，一张日日在电视上出现的脸倒是相当温和，还会记住她这个只带了周泽文半学期的班主任。
可就算是这样，女老师口里有些发苦。
今天是什么倒霉日子？怎么两个惹不起的小祖宗都凑到了一起。
“周泽文同学，”心里再怎么想，她也只能扬起笑脸，温柔的说：“你爸爸刚才到了，就在那里等你，老师先送你过去吧。”
她说着，扭头叮嘱副班主任带齐昭进保卫室休息，自己则要带周泽文到周家的车前去。
“不用了，谢谢老师。”周泽文礼貌的开口：“我自己可以过去，麻烦老师陪齐昭同学待一会儿吧，等齐家的车来了再送他去车里。”
他自认是个四年级的小大人，才不用老师送，反而关心起齐昭来。
“老师您带他进保卫室坐一会儿吧，外面还有点热。”
女老师也知道比起他齐昭更需要照顾，闻言点点头。
身后男孩儿稚气的嗓音硬邦邦的：“不用。”
说完，他又突然叫了一声：“爸爸！”
齐旻正从渐渐散开的人群里走进来，一手插兜，神色冰冷淡漠。
哪怕是六月的艳阳天，也不足以融化他身上的寒冰。
齐昭生硬的语气柔软了些，听得出语调的起伏了：“爸爸！”
他再次喊了一声，拽着书包带子朝他跑过去。
周泽文听见他喊爸爸，脚步一停，回头看去，就看到齐旻叔叔正站在不远处。
他纠结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不可以不礼貌，便又转身往回走了几步：“齐叔叔。”
齐昭小跑到齐旻身边，仰起头看他，小手拽住他的衣角，眼巴巴的不说话，只是抿了一下嘴巴。
齐旻看明白他的意思，“等会儿。”
他说完，扭头看向周泽文。
明明两个孩子只差一岁，可周泽文比齐昭高很多，肌肤白中带了健康的小麦色，不像齐昭那样雪白到不见血色。
他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周泽文打完招呼，不知道和他说什么——他知道爸爸和齐叔叔关系好像不好，家里爷爷一直告诉他爸爸比他优秀多了，齐叔叔哪里都比不上爸爸。
他小手捏了一下：“齐叔叔，既然你来接小昭回家，那我就放心了。爸爸来接我了，就在那边，”他回身指了指，说：“那我先走了，齐叔叔再见。小昭再见。”
他礼貌的挥了挥手，然而齐旻只是点了一下下巴。
齐昭连下巴都不点一下，扭过头不看他。
周泽文尴尬了短短几秒，很快调整好表情转过身，却再次听见齐昭的声音。
“妈妈！”
这次声音没有之前的冷静，带了孩童显而易见的雀跃。
周泽文愣了一下，抓着书包带子回过身，就看到在夕阳的光晕里，齐昭从齐旻身边跑了过去。
如同幼鸟归家，投入一个温柔的怀抱。
周泽文脚下突然动不了了，他盯着那光晕里的身影，看到她在齐昭跑过去时蹲下了身，温柔的把他抱住，伸出手指把他额头的头发剥开。
周泽文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直到因为光线而瞳孔发痛，眼眶里渗出眼泪来，他却还不肯收回目光。
一只手从背后轻轻捂住了他的眼睛，在他身后半蹲下，用同样轻柔的动作从后抱住他。
“小文。”
是爸爸的声音。
周泽文突然很想哭，他抬起手盖在父亲的手背上，他毕竟还是个孩子，手很小，不到父亲手掌的三分之一。
“爸爸，”他很轻的呜咽了一下。
周楷从他身后抱住伤心难过的孩子，很轻的叹了口气，目光看向不远处。
女人还并未发现她的另一个孩子，正在温柔的和怀里的孩子说话，唇角带着浅浅的笑，眼眸认真的注视着她。
周楷忍住想要再次叹气的欲望，轻轻拍了拍孩子颤抖的肩膀，掌心将他的眼泪擦去。
“曼曼。”安抚好难过的孩子，周楷站起身牵着周泽文走过去，何曼听见声音，有些惊讶的抬起头。
周楷已经站在她身前，正微微低头看着她，眼底有种说不上来的情绪。
隔的日子其实不算多久，男人没有多少变化，如果说真的有……也许是清瘦了些。
可那端正的面容上依旧带了温和平缓的笑意。
何曼牵着齐昭站起身，想起她在过去的这段时间才想明白的事情，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话。
还是和从前一样吗？
或者愤怒的拿出那件事情来质问他，为什么要在给了她希望后又让她绝望？
可最后，她还是一如往常般，抿唇淡淡的笑了笑：“周大哥。”
周楷应了一声，把沉默的孩子拉到身前：“小文也刚刚放学，我来接他。”
何曼低头看了眼半高的孩子，他背着书包，很乖的站在周楷身边，抬着头看她，和她目光接触后也只是轻轻抿了一下嘴巴。
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来。
然而何曼看着他，还是心软了一下。
这毕竟是她的孩子。
“小文，”她柔声唤，“我听你齐叔叔说你是不是要去少年宫？”
周泽文声音很轻：“今天不用去的，爸爸给我请了假。”
何曼有些惊讶：“真的吗？”
听他如此说，她这才放下心，过来同样牵住他的手，轻轻晃了晃：“那我们一起去吃饭好不好？妈妈给你和小昭都带了礼物。”
周泽文原本还有点伤心，可母亲的手牵住他，温暖的柔软的触感，让他心头那点难过压了下去。
他仰起头，嘴角浅浅的弯了一下：“好。”
他高兴，齐昭就不那么高兴了，一路上把头埋在何曼怀里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