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陵眼神如寒冰,金光映照着他染血却坚毅无比的脸庞。
他无视了那些蠢蠢欲动的怪物,目光锐利如刀,扫过这由死亡堆砌的巢穴。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巢穴中心,那几枚散发绿光的怪卵旁。
那里,在一堆相对“新鲜”的人类骸骨和破烂衣物下面,压着一件格格不入的东西——一个表面布满滑腻苔藓和黑色粘液,但依稀能看出原本朱红色漆底、雕刻着模糊鸟居图案的小型木质神龛!
神龛的门早已朽坏脱落,里面空空如也。
而在神龛旁边,散落着几页被水浸泡得发胀发黑、字迹模糊的纸片,以及一个同样锈迹斑斑、刻着诡异扭曲符文的金属小瓶,瓶口敞开,里面空空荡荡。
张云陵的心脏猛地一沉。一个可怕的猜想瞬间成型。
他强提一口真气,金光咒维持不散,缓缓弯下腰,用左手手指,拨开了覆盖在纸片上的淤泥和碎骨。
纸片上的字迹被水泡得晕开大半,但仍能勉强辨认出一些零碎的、充满绝望和疯狂的词句:
“…山神…怒了…河水枯…庄稼死…”
“…最后的…祭品…不够…不够啊!”
“…老祭司…匣子…神…赐下的…”
“…喝了…水…变…力大…但…好饿…好渴…”
“…控制不住…孩子…阿香…我的手…”
“…错了…我们都…错了…怪物…”
破碎的字句,如同冰冷的毒针,狠狠刺入张云陵的脑海。
结合那废弃的、带着异域风格的神龛,那刻着邪异符文的空瓶,以及这由村民自身骸骨堆砌的恐怖巢穴…
真相,残酷得令人窒息!
根本没有什么河童!
这一切悲剧的源头,是绝望!是愚昧!是邪神的蛊惑!
深山村落的村民,遭遇了连年的干旱和莫名的灾祸。古老的信仰在绝望中扭曲。他们可能信奉着某种早已被遗忘或异化的“山神”,也可能是被外来邪物伪装的神只所欺骗。
在某个所谓“祭司”的引导下(神龛和邪异符文瓶的来源),他们举行了禁忌的祭祀,甚至可能动用了某种来自邪神的“恩赐”,那瓶子里装的诡异之物。
他们喝下了混合着邪物和所谓“神水”的东西,或者进行了某种亵渎的仪式。
最初的愿望或许是获得力量渡过难关,或许是祈求雨水。
邪神的力量确实给了他们远超常人的力量和在水中生存的能力,也让他们变成了初具河童特征的“人”!
但代价是迅速失控的兽性和对血肉无法遏制的、永无满足的渴望!
理智在兽欲中崩溃。他们开始袭击牲畜,然后是…自己的亲人,自己的邻居!
巢穴中那些属于村民的骸骨和遗物,就是这自相残杀、最终彻底沦为怪物悲剧的铁证!
而巢穴中心的那些怪卵,则是这些怪物在彻底异化后,依靠邪力诞下的、更加纯粹邪恶的后代!
那些失踪的村民,既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他们亲手将自己和整个村落,推入了这万劫不复的深渊,变成了湖底游荡的食人妖魔!
“吼——!!!”
就在张云陵心神剧震,为这残酷真相而悲愤的瞬间,金光咒的光芒因他心绪的剧烈波动而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就是这千分之一秒的破绽!
一只体型最为庞大、潜伏在巢穴最高处骸骨堆后的河童,如同等待了千年,抓住了这唯一的时机!
它全身覆盖着比其他同类更厚更暗的鳞片,如同披挂着生锈的铠甲,一只眼睛是瞎的,只剩下一个狰狞的窟窿。
它积蓄了全部的力量,如同出膛的炮弹,无声无息却又快如闪电,从张云陵视线的死角,头顶正上方,骸骨巢穴的穹顶处,带着泰山压顶之势和腥臭的恶风,猛扑而下!覆盖着粘液和骨刺的巨爪,撕裂水流,直掏张云陵金光相对薄弱的头顶百会穴!
这一击,凝聚了它所有的怨毒和狡猾,时机、角度、力量都刁钻狠毒到了极致!
金光感应到灭顶危机,本能地向上汇聚,但仓促间已来不及形成完美防御!
张云陵猛地抬头,瞳孔中倒映着那急速放大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巨爪!他甚至能看清那爪缝间残留的暗红色肉屑和碎骨!
避无可避!
不过以张云陵此时的实力,怎么会被这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河童所伤害?
先天一气功全力催动,身上的金光咒瞬间迸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辉,仿佛烈日当空,将周围的一切黑暗与邪恶都照得无所遁形!
那庞大的河童怪物,在这突如其来的璀璨金光下,发出了凄厉的哀嚎,仿佛被神圣之火灼烧,鳞片开始剥落,黏液迅速蒸发,一股焦臭之味弥漫开来。
张云陵冷哼一声,体内真气流转,金光咒的威力倍增,他身形一侧,巧妙地躲过了那致命一击,同时右手握拳,金光缭绕,仿佛凝聚了天地正气,猛地挥出!
拳风如龙,带着轰鸣之声,与那河童怪物狠狠碰撞在一起,顿时水花四溅,气浪翻腾,整个巢穴都为之震动!
那河童怪物受此重创,发出凄厉的嘶吼,身形踉跄后退,撞倒了周围的骸骨与杂物,显得狼狈不堪。
张云陵乘胜追击,身形如同鬼魅,金光闪烁间,已来到那河童怪物身前,左手成掌,掌心雷光闪烁,就要给予这邪恶之物最后一击!
“雷来!”
一声暴喝,如同九天惊雷,在这幽暗的湖底轰然炸响!压过了所有河童的嘶吼!他周身原本纯粹护体的金色光焰,在这一声敕令下,性质骤然改变!无数细密的、刺目欲盲的湛蓝色电蛇,从金光中凭空滋生,疯狂地缠绕、汇聚!
一股毁灭性的、至阳至刚的雷霆气息,瞬间弥漫整个巢穴!
那些围绕的河童如同遇到了天敌克星,发出惊恐到极致的尖啸,不顾一切地向后缩去,连那只扑下的巨形河童动作都出现了一丝本能的凝滞!
就是这一丝凝滞!
张云陵凝聚了毕生修为和所有意志的左手,放弃了任何防御姿态,五指张开,掌心向上,对着那巢穴中心——那散发着不祥绿光的怪卵和骸骨祭台,狠狠虚按而下!
“五雷猛将,火车将军!腾天倒地,驱雷奔云!开旗急召,不得稽停!破!”
掌心雷咒!
轰咔——!!!!
一道无法形容其璀璨与狂暴的蓝白色雷霆光柱,如同九天神罚之矛,自张云陵掌心怒射而出!
瞬间贯穿了粘稠的湖水,撕裂了翻涌的血雾,带着净化一切邪祟、涤荡乾坤污浊的无上天威,狠狠轰击在巢穴最核心的骸骨祭台之上!
雷霆与那惨绿色的邪光碰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只有一种更高层面的湮灭!
刺目的白光瞬间吞噬了一切!那惨绿色的幽光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连哀鸣都来不及发出,便在白光中寸寸瓦解、消融!那几枚搏动的怪卵,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蜡像,在白光触及的瞬间便汽化消失!构成祭台和巢穴主体的无数骸骨,在白光中如同经历了千万年的风化,无声地化为最细碎的白色齑粉!
雷霆光柱去势不止,狠狠贯入巢穴下方的湖床深处!
大地仿佛都震动了一下,沉闷的轰鸣从地底传来,整个巢穴结构开始剧烈地摇晃、崩塌!
无数粘合骸骨的黑色胶质在白光中沸腾、蒸发,巨大的骸骨碗状结构以祭台为中心,如同被巨锤砸中的琉璃,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然后轰然解体!
“呜嗷——!!!”
那只扑到张云陵头顶的巨形河童,被掌心雷爆发时产生的恐怖冲击波和逸散的雷霆之力狠狠扫中!
它那庞大的身躯如同断线的风筝,被狂暴的力量掀飞出去,坚硬的鳞甲在雷霆下焦黑、碎裂,半边身体冒着青烟,重重砸在正在崩塌的巢穴边缘,被落下的巨大骸骨瞬间掩埋!
其他的河童在这煌煌天威面前,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发出濒死的哀鸣,不顾一切地想要逃离这片崩毁的死亡之地。
张云陵在掌心雷脱手而出的瞬间,身体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量,剧烈的反噬让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融入周围翻腾的血水和白光之中。
维持的金光咒瞬间黯淡到几乎熄灭,只剩下薄薄一层贴在体表。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在雷霆白光中彻底崩解、化为巨大白色骨粉旋涡的巢穴核心,眼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深沉的悲哀与释然。
结束了。这由愚昧、绝望和邪祟共同酿成的无尽悲剧循环,终于在这一道龙虎神雷下,画上了句号。
他用尽最后一丝清明和力气,双腿在崩塌的湖床上猛地一蹬,借着水流和巢穴崩塌产生的上升乱流,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头顶那片遥远却代表着生机的微弱水光,决绝地冲去!
身后,是彻底沉沦、被无尽骸骨尘埃和雷霆余烬埋葬的地狱。
头顶,是浑浊却象征着人间的湖水。
金光虽黯,其魂如灯,刺破幽冥,直向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