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佩上校军衔的军方代表率先开口,声线沉厚,每个字都沉沉压在空气里:
“军部需确保任何潜在威胁都被彻底清除,并评估污染等级与【潮汐回响】灵力场的稳定状态,以确定其战略价值。”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勘测队必须包含军方人员,并对任何可能的安全威胁拥有优先处置权。”
“从行政程序与科研权责角度,我附议。”
戴无框眼镜的联邦官员紧接着接话,语气是标准的官僚式严谨:
“查明灾变根源,评估灵力场在灾变后的能量生态,是后续所有科研与安置工作的基础。灾难处理办公室与科学院联合专家组必须进入核心区,获取第一手数据。这是程序,也是职责。”
几位世家和组织的领队也纷纷表态,理由各异——协助科研、提供专业勘探支持、履行人道主义后续评估等等,但核心诉求一致:必须进入,并要在其中拥有话语权。
萧廷昭与共章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一切本在他们预料之中。共章作为浮空岛代表,其立场虽更倾向学术研究,以及对灵力场稳定性的专业评估,但同样无法完全避开利益考量。
“勘测势在必行。”
萧廷昭开口,一语定音,“为确保效率与安全,我提议组成联合勘测团队,由我方、军部、联邦科学院及灾难办共同主导。各方可派遣有限名额的专家或观察员加入,统一指挥,基础信息共享。具体章程与权益分配,须在进入前明确。”
他的提议,既是妥协,也是掌控。允许各方参与,既满足其窥探之心,亦堵住悠悠众口,但必须将主导权掌握在核心几家手中,尤其是萧家自己。
至于那些最敏感的问题:林乐微的净化能力、珠女残留的本源奥秘、乃至这片空间的未来归属……都将在接下来的勘测过程与后续谈判桌上,展开更为激烈的较量。
话音刚落,那位分管联邦灾害调查与特别问责事务的梁处长便轻轻推了推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看似平和,却带着一种公文流程锤炼出的、近乎刻板的审视。
“萧总的提议……原则上符合多方协作的精神。不过,关于主导方的构成,或许需要稍作调整。这既是为了体现程序上的绝对公正,也是出于对当前社会高度关注舆情的必要回应。”
他视线缓缓扫过全场,语速刻意放缓,确保每个字都清晰入耳:
“根据联邦《重大灵能灾害处置及问责暂行条例》第三章第十七款,在灾害源头未明、且存在人为因素合理怀疑时,为防止利益冲突、确保调查的独立性与公信力,与涉事区域存在直接属地关联或重大利益关联的实体,应主动或被动回避调查行动的核心主导环节。”
王氏代表王浩南闻言,当即嗤笑一声。他向来是萧廷昭的坚定支持者,说话也直接:
“梁处长这话,未免武断。金汐灾变,萧氏第一时间倾力救援,廷昭更亲身涉险深入污染核心,这是有目共睹的功绩与付出。如今仅凭捕风捉影的流言,就要将功臣排除在查明真相的核心之外,于情于理,都难以服众。岂非让今后所有愿为联邦效力者寒心?”
“王少稍安,我并未否认萧氏的贡献。”梁处长的语气依旧平缓,“但法规程序,考虑的是最坏情况下的公平与无懈可击。正因萧总劳苦功高,才更应爱惜羽毛,主动避嫌,待真相大白、清白自证之日。届时,是非功过,自有公论。”
“梁处长这话说得轻巧。”王浩南的声音里压不住烦躁。
“【潮汐回响】内部情况复杂,没有顶尖的专业技术解析能力和对应的数据库支持,勘测很可能流于表面,拿不到深层数据。后续的机理分析、污染溯源,哪一样离得开中兴的核心技术和多年积累?光讲程序避嫌,罔顾技术现实,是不是太过本末倒置?”
梁处长似乎早料到会有此一问。他并未因王浩南略显冲撞的语气动怒,反而顺势接过话头,语气甚至更沉缓了几分,显出审慎权衡的姿态:
“王少的顾虑,不无道理。技术保障自然是重中之重,绝不能儿戏。程序规范与技术支持,两者必须兼顾,须寻得一个稳妥的平衡点。”
他话音稍顿,随即抛出了早已备好的方案:
“至于技术层面,我们并非没有其他同样顶尖的选择。例如,桑圭涅洲的‘齐玛生命科技’,其在灵能污染机理研究、异常生物样本分析,以及高浓度污染环境探测技术上,均拥有联邦公认的、不逊于任何机构的顶级水准。”
“更重要的是,费尔法克斯家族及其产业,与金汐市、与中洲,在此次事件前并无直接属地或重大利益关联。由他们参与主导此次勘测,在程序上更为妥当,也能有效平息外界不必要的猜疑。”
“齐玛生命科技?”
王浩南几乎要气笑了,他扯了扯嘴角,语气讥诮:
“梁处长,明人不说暗话。费尔法克斯家的技术水平是不错,可他们实验室里那些成果,有多少是踩着伦理底线、甚至更下面的东西搞出来的,联邦科学院内部的争议还少吗?让他们主导进入【潮汐回响】勘测,到底是去查找灾变真相,还是去找他们的‘新材料’?”
“王少,”梁处长的脸色终于沉下几分,语气转硬,“请注意您的言辞。费尔法克斯家族是受联邦法律承认的合法商业与科研实体,其技术成果也多次应用于官方合作的灾害救助与污染控制项目。在缺乏证据的情况下,进行此类带有强烈个人倾向性的指控,并不妥当。”
王浩南脸色骤然一沉,正欲再辩,萧廷昭却抬手,示意他暂缓。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聚焦于萧廷昭身上。共章眉头微蹙,琥珀色的眼眸中掠过一抹思量。军方上校面无波澜,看不出倾向。其余世家代表则神色各异,或沉吟,或旁观,或带着几分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