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琅终究还是败在了自家妹子恳切的目光下，他眼神复杂地看了卫琼许久，才缓缓后抬手，轻轻碰了碰卫琼红肿的脸颊：“是阿兄不好，打疼了吧？”
卫琼抿着唇摇了摇头，神情中多了几分娇憨：“疼，今日我第一次办差就肿着脸，一会儿也不知道怎么见王妃。”
卫琅有些无措地看着卫琼红肿的脸颊：“这，这可如何是好？要不一会儿我去和王妃解释。”
卫琼咧着嘴笑了，扯到了伤处，她嘶了一声：“这点小伤算什么？阿兄在战场上受过的伤比这个严重多了。平日里你是怎么对我说的？伤疤是你的勋章。阿兄给我的这巴掌，连疤痕都不会留下。你放心吧，王爷王妃人很好 ，不会说什么的。”
卫琅眼神更加惭愧，他抬起手轻轻将卫琼鬓角的碎发别到她的耳后，眼神怜惜道：“琼娘，你要知晓，你在阿兄心里并不是小猫小狗，也不是随时能送出去联姻的工具。”
“你是我卫氏最尊贵的姑娘，你配得上世上最好的人。世上好男儿多了去了，阿兄会给你找个称心如意的郎君。”
“祖父和母亲那边我也劝过了，他们不会再逼你。只是琼娘啊，你选的这条路并不好走，阿兄走过知晓有多艰难。你从小到大吃穿用度无一不精，入了王府要低头弯腰伺候主子，进了营房摸爬滚打更是艰难，太苦了。”
卫琼笑容更加灿烂：“阿兄第一次上战场只有十三岁，那时候不是更苦？即便如此，你也数次击溃外敌，拿回了了不起的军功。在我心里，你和父亲一样都是了不起的英雄。”
“阿兄，这些年你在军中，我们只有逢年过节才能见一面。平日里信件写得再勤快，有些话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今日难得有机会能见面，琼娘想告诉你一些真心话。”
“琼娘已经长大了，也想建功立业，也想像阿兄一样担起家族重任。”
“阿兄，你信我，我虽是女儿身，但是不会像族中其他的兄弟一样让你丢脸。哪怕是做王府女官，从小将开始做起，我也会做出一番事业闯出一片天地。”
话到这里，卫琅终于歇了劝说妹妹的心。他长叹一声，轻轻拍了拍卫琼的肩膀，“也罢，阿兄尊重你的选择。只是你要记得，你始终是卫家人，是我的妹子。”
“就算去了王府，也别忘了保护好自己，更别忘了和家里人联系。稍后我会给你几只信鸽 ，你记住了三日一封平安信不能忘，不然阿兄在军营中难以安心。”
卫琼这时才重重点了点头，她鼻尖酸涩，说话时已经带了浅浅的鼻音：“好。”
看到卫琅担心的目光，卫琼低下头对着兄长行了个礼：“阿兄，对不起。我离经叛道，让阿兄费心了。”
卫琅的手落在了卫琼的头顶，他眼神柔和：“这算是什么费心？比起家里的那几个，你已经很乖巧了。琼娘，你我虽然不是一母所生，但是能有幸成为你的兄长，能有你这么好的妹子，阿兄很欣慰。”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今日起阿兄会更加努力，为你托底。在王府呆得不开心了，随时回来，咱卫家又不是养不起一个大姑娘。”
卫琼不敢抬头，不敢让阿兄看到自己眼中山闪动的泪：“嗯。”
卫琅走了之后，卫琼的情绪才收住。结果一抬头，就见卢肃叼着一根狗尾草，斜靠在不远处的院墙上，吊儿郎当：“哭完啦？我以为你还要再哭一会儿。”
卫琼红着眼抗议：“你不讲武德，你偷听我和我阿兄说话。”
卢肃双手一摊：“冤枉，分明是队伍快出发，王妃不见你人影怕你跑了让我来看看。我都没上前，没听到你们说什么。”
看卫琼明显不信的模样，卢肃转了个话题：“你那兄长不错，年少有为，比你那窝囊的祖父强多了。昨日宴饮时，老卢我就瞅他最顺眼。”
提到兄长，卫琼眼神骄傲：“是啊，我阿兄很厉害。他能文能武，是卫家当代翘楚，也是世上最好的阿兄。”
卢肃啧了一声，像是受不了这种兄友弟恭的场面。他转身走在前头，不在意地摆摆手：“回头再夸他，你快跟上吧。王妃好不容易从外面哄了个牛马回来，我得盯紧些，别让你跑了。”
“什么叫……从外面哄了一个？”
卢肃揣着手呵呵一笑：“你知道我们一开始有多少亲卫吗？有两千人！结果你看现在队伍里还有几个人？满打满算一百五。”
卫琼眉头微微皱起：“人呢？”
卢肃悲怆地叹了一口气，抬头望天：“养猪去了。”
卫琼一愣：“啊？”
养猪，是她理解的那个养猪吗？
卢将军一边走一边抱怨着：“这日子没法过了，今天要几个去找人，明天要几个去挖矿，后天又要打铁跑商队……嘿，老卢我啊，成光杆司令咯~”
卫琼一头雾水，“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完全听不明白。
车队向着居庸关进发，作为新加入的部曲，卫琼有幸和师乐安他们坐在了同一辆马车中。卫琼的脸颊上敷了药膏，即便如此， 半张脸也肿胀得变了形，脸颊上的皮肤充了血绷得都快透明了。
小圆唏嘘不已：“什么狗屁兄长，下这么狠的手，就不知道轻点吗？”
卫琼不忘给自家兄长挽尊：“阿兄本就臂力惊人，他对我已经留情了，若是不留情面，他一掌就能将我打死。”
小圆咋舌：“好家伙 ，那岂不是比傅护院还要厉害？”说着小圆掀开了车帘，询问正在赶车的傅谦：“傅护院，你见着卫女官的兄长了吗？你觉得你能打得过他吗？”
傅谦没回头，显然这个问题他不想回答。小圆悻悻放下车帘，抱怨着：“傅护院每次都这样。”
师乐安险些笑出声来：“圆圆，你这就是在为难傅护院 ，傅护院也没机会和卫琅将军过招啊。”
小圆嘿嘿一笑：“怎么会呢？你和王爷不是商量着要招人吗？到时候也把卫琅将军招进来不就成了？”
师乐安眉头一挑：“卫琅将军是正三品的统领，部曲统领老卢也就四品，你觉得我们的小庙容得下这么大的神？别说傻话了，有空去林女官那个车厢看看，替她整理一下物件，一会儿到居庸关，记得帮她搬重要的物件。”
小圆脆生生应了一声 ，掀开车帘准备下车。
车帘掀开的一瞬，连绵起伏的青山映入眼帘，青山之上盘桓着白色的城墙。蜿蜒的城墙像是沉睡的巨龙随着山势起伏，延伸到天尽头。
这便是大景的国境线，也是幽州百姓的保护线——长城。
师乐安瞳孔震动：“好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