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那里，看着对面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他穿着和我一样的黑色风衣，嘴角挂着和我相同的弧度，甚至连站姿都如出一辙。
仿佛是镜子里的自己走了出来。
“你终于来了。”他说，“欢迎回家，兄弟。”
他的声音、语气，连那股熟悉的自信与冷静，都像是从我的身体里复制出来的。
但我知道，这不是幻觉，也不是投影。
这是另一个“我”。
“你才是那个被删除的记忆。”他轻声说，笑容更深了几分。
我死死盯着他，心跳如擂鼓。
“完整？”我冷笑了一声，眼神冷冽，“你只是个复制品。”
他耸了耸肩，似乎并不在意我的态度：“完整？当然。我是按照最初的样本打造的，记忆完整，人格稳定，没有被外界干扰过。不像你……你只是一个残缺版本。”
我眉头紧皱，心里却越发冷静下来。
他在试探我，在试图动摇我的认知。
但我已经经历过太多，不会轻易被这种话影响。
“复制体。”我缓缓开口，“既然你说你是完整的，那你记得我妈最爱吃什么？”
这句话一出口，对面的男人表情微不可察地一顿，几乎是瞬间就恢复了平静，但那一丝迟疑，已经被柳思思捕捉到了。
“致远，”她低声说，“他在提到‘家人’的时候，情绪没有任何波动，也没有任何回忆的表情变化。而你每次提到母亲，都会下意识地抿唇。”
我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这个“我”，不是真的。
“看来你的程序还不够完美。”我冷冷道，“真正的我，不会忘记妈妈最爱吃的红烧肉。”
复制体的眼神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笑道：“呵，情感不过是代码的一部分。你以为我会为了一个虚构的设定去模拟这些无关的情绪吗？”
“你当然不会。”我往前一步，“因为你根本不懂什么是感情。”
就在这时，韩东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致远，系统有漏洞！我可以制造一次短暂断电，只有十秒窗口期！准备行动！”
几乎与此同时，整个房间的灯光忽然闪烁了一下。
机会来了！
我没有犹豫，猛地冲向复制体，速度快得像一道影子。
他反应也不慢，几乎是同一时间迎上来。
两人在空中对撞，力量、速度、动作完全一致，仿佛是在跟自己的倒影搏斗。
我们同时抓住对方的手腕，同时用膝盖顶向对方腹部，甚至连呼吸节奏都一样！
但这一次，我比他快了一步。
因为我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而他不知道我在等什么。
我猛地低头避开他的一记肘击，顺势拧身将他摔倒在地。
他挣扎着要翻身，却被我按住肩膀，整个人压在地上。
“结束了。”我说。
他瞪大眼睛，咬牙怒吼，猛地一翻试图挣脱。
但在他起身的刹那，我左手迅速探出，扯开了他颈后的衣物。
一根细小的神经接口，正在皮肤下微微发亮。
我毫不犹豫地一把将其扯出。
一声轻微的电流声响起，他的身体猛然一震，眼神瞬间变得涣散，嘴唇抽搐了几下，像是想要说什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然后——
他整个人像失去了所有力量般瘫软下来，呼吸变得紊乱，眼神也开始失去焦距。
我喘着粗气站起来，盯着倒在地上的复制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若兮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沉默了几秒，才低声说道：“他们复制了我的记忆和人格，制造了一个‘完美的我’。”
安雨桐皱眉分析道：“也就是说，他们可能早就在你身上留下了数据模型，甚至……你第一次觉醒的时候，并不是起点。”
我心头一沉，没有说话。
“但不管怎样，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他们能掌控的那个‘样本01号’。”我抬头看向众人，眼神坚定，“我有自己的经历，自己的选择，自己的意志。”
柳思思走到我身边，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臂，眼神温柔：“你不需要怀疑自己。因为真正的你，是我们亲眼看着一步步成长起来的。”
我点了点头，正准备开口，忽然间，一阵刺痛从我的太阳穴传来。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我脑海中深处苏醒。
我踉跄了一下，扶住了墙。
“致远！”柳思思惊呼。
我咬牙忍住那股撕裂般的疼痛，眼前的世界仿佛一瞬间模糊了起来。
“别担心……”我勉强挤出一句话，“我还能撑住。”
但我心里清楚，事情还没结束。
这个复制体的出现，只是一个开始。
而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我扶着墙，太阳穴剧烈跳动，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脑中来回穿梭。
复制体倒在地上抽搐，脖颈上的接口断开后，他身上的皮肤开始变得灰白，像是某种电子设备的电源被彻底切断。
“致远！”柳思思一把扶住我，声音里带着紧张和担忧，“你还好吗？”
我没回答，眼前的世界像被撕裂了一道口子，记忆的碎片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白炽灯下，冰冷的金属台面。
——穿着实验服的人影低声交谈，我躺在那里，手脚都被锁链固定，无法动弹。
——“样本01号意识恢复，数据同步率98.7%。”
——“其余样本全部死亡，仅存一个稳定个体。”
——“继续测试人格融合模型……”
“啊——！”
我猛然大叫一声，额头冷汗直冒，手指死死扣住墙面。
“致远！！”林若兮也冲了过来。
“别碰他。”安雨桐冷静地阻止她，“他的神经链接还没完全断开，可能正在经历记忆复苏。”
我咬紧牙关，强忍着脑海中翻涌的画面。
我是唯一的幸存者。
其他人都死了。
复制体的身体开始发出细微的电子杂音，像是信号错乱的收音机，随后整个人像电路短路一般，从四肢末端开始崩解，肌肉组织像是干涸的泥土，一块块剥落，露出底下银灰色的机械骨架。
“我的天……”韩东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这不是简单的仿生人，这是……高度拟真的神经模拟体。”
“他们连骨头都复刻了。”林若兮脸色发白，“如果不是你扯开了那根接口，我们根本发现不了。”
我终于缓过神来，喘着气站稳脚步。
“他不是我。”我低声说，“但他是按照‘我’制造出来的。”
“问题是，”林若兮皱眉看向我，“你怎么确定你自己就是真正的那个？你怎么知道，你不是更高级别的复制品？”
空气瞬间安静。
这句话像是一把刀，刺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我抬头看向她，眼神平静：“因为我记得妈妈做的红烧肉味道。”
她愣了一下，没再说话。
柳思思走到我身边，轻轻握住我的手：“我相信他。我知道他是谁，我也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我看着她，心里一股暖意升起。
“谢谢你。”我说。
“现在的问题是，”安雨桐开口，打断了这份短暂的温情，“观测者6号系统仍在运行。即便这个复制体已经毁灭，主控室的核心依旧没有关闭。”
她将平板递给我，屏幕上显示着一串不断闪烁的数据流。
“也就是说，还有更多像刚才那样的复制体，在某个地方等待激活？”韩东皱眉。
“没错。”安雨桐点头，“而且根据分析，这可能是最终一代‘完美样本’的模板库，一旦启动，后果不堪设想。”
我沉默了几秒，随即问：“怎么摧毁？”
“手动引爆主控室。”她说，“只有这样才能确保整个系统彻底瘫痪。”
房间里陷入一阵沉默。
“我去。”我说得很平静。
“不行！”林若兮立刻反对，“太危险了！爆炸会引发连锁反应，整个地下设施都会塌陷！”
“正因为危险，所以才必须我去。”我看向众人，“我是最了解这个系统的那个人，也是唯一能承受高强度冲击的个体。你们的任务是撤离，并确保信息不被截获。”
韩东咬牙：“我可以远程操控爆破程序，不需要你亲自去。”
“但你不能保证核心服务器不会自毁。”我说，“如果数据丢失，我们永远不知道是谁在背后主导这一切。”
安雨桐点点头：“他说得对。”
林若兮还想说什么，却被柳思思拦住了。
“相信他。”她说，“他从来都没有让我们失望过。”
我朝她笑了笑，转身走向主控室的方向。
就在踏上最后一段通道时，耳机中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那是李辰的声音。
“谢谢你，兄弟。”
我脚步一顿。
李辰？他还活着？
但我没有时间细想，通讯器中的电流声随即中断。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向前。
“致远，我们会在出口等你。”柳思思的声音传来，温柔却坚定。
我按下引爆装置的启动键，耳边传来清脆的“滴”声。
五分钟后，主控室将引爆。
我回头看了眼身后空旷的走廊，心中一片清明。
这一次，我不只是在为自己而战。
我在为所有人，为真相而战。
而在那片黑暗深处，或许还藏着更大的秘密。
但现在，我只需要往前走。
一步，又一步。
直到一切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