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温和之声飘荡在亭阁之内,却是惹来淑嘉小娘的一脸苦涩!
做娘亲的自是希望儿郎成就一番功绩,可...可那边军的凶险,其最是知晓的!
自从听过今科探花郎的事迹,这位小娘便有了盘算!
然,听到少年的一锤定音,转而看向自家将军!
庞清元见状,双目一眯,缓缓道:
“收起你的妇人思量,陛下与的云麾将军,授的暖山县伯,难道是安居一隅享受安泰的么?”
随即望了眼婴孩儿,转瞬瞧得身侧功臣,尽量将声音柔和些,
“兵家如此,千百年间亦如此... ...”
不知不觉间,亭阁中言语略显沉重!
晨夕见此,上前揽过小娘手腕,娇笑道:
“淑嘉姊姊,我自前日又得了几套钗环,便等你来瞧瞧呢!”
出身瑞鉴坊的小娘最是知晓进退,娇颜之上闪过一丝委屈,继而略带嗔怪的瘪瘪嘴,转而对着少年欠身一礼,便随着前者而去!
数息后,庞清元望着身前少年缓缓摇头,低声道:
“以前领着两三千袍泽弟兄策马疾驰,冲锋陷阵,诸多事宜皆有周将军善后!”
“我便只思量着多多斩首,多取战功,多索犒赏!”
“然,今日我已执掌拓北新军六万之众,却是未感到一丝快意... ...”
六万条性命,系于一人之身!
北地安危,系于一人之身!
一名赤羽校尉不过两年便升迁至此,便是大先生有些拔苗助长,亦是时运使然!
不觉间,庞清元好似能感受到大先生的处境!
好似是温水煮青蛙一般,将所有人性中的暴躁、怜悯、彷徨等通通磨灭,继而仅剩下一个冰冷麻木的心!
也只有这般,方能稳固虞水,稳固北地... ...
二郎默默听着前者低语,取下炭火上沸鸣的茶壶,继而斟下两盏,轻声道:
“清元大兄走的是兵家杀伐的道路,心境自是坚韧的,可人心也无外乎是肉长的!”
“师傅听说你服用敝履丹后,还是有些唏嘘的,断言你有三成机会跻身山海!”
“我曾问为何是三成,师傅言,不论资质,单论念头通达便有三成机会... ...”
修力武夫走的是水磨功夫,大器晚成者居多!
而像狂刀一脉的横空出世,也不过是夜空中的一抹烟火罢了!
庞清元挑了挑眉头,面上罕见露出一抹羞赧,
“聂魁首谬赞了... ...”
能得到人间刀魁的一丝认可,便是其武道之上莫大的殊荣!
二郎闻言,却是正色言道:
“清元大兄,师傅他从不妄语!”
“无论是兵家战场,亦是武道一途,师尊不会走眼,大先生也不会看错!”
“陛下既有拓北之意,自是希望有朝一日北地朝贡的锦盒内是草原之上的一抹新绿... ...”
随着言语,身前这位虞水主帅双目一凛,微微欠身,思量片刻,道出一个怀揣许久的问题,
“当年...当年我们是有机会的,是有机会的!”
“末将不怕丢这泼天的富贵,不怕战死沙场,只是不想重蹈覆辙... ...”
北地势起之时,便会有万千鬼祟作乱,如魔咒一般悄然而降!
两盏茶水升起的袅袅蒸腾,好似一道薄雾屏障,通过此间庞清元便见少年眸中猩红闪动,
“将军!”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
流传千古的壮怀激烈,便是这位粗鄙武夫,亦是听过不知几何!
目中惊愕久久方才消散,转而低头望着两盏微凉香茶,还是抬手端起一盏仰面饮下,
“二爷,对弈一局如何?”
北地之人,哪有不会大象戏的道理?
紫檀深邃,暖玉执红,墨玉为青!
主人家的二郎自是持青的后手,出兵进卒,活通马路!
不觉之间,十合之下,竟无一子过江!
青红两方,皆如排兵布阵一般,依照对方的变化而变化!
然,就此而过,每一步落子便是异常缓慢,二人面上亦是愈发郑重... ...
手谈讲的运筹帷幄之,大象戏则是杀伐果断!
如此局面,貌似风平浪静,却是暗潮奔涌,杀机四伏!
再三合一过,庞清元一记马踏边卒,率先发起攻势!
然,二郎见此,却是不为所动,依法布防!
其疾如风,侵略如火!
瞬息之下,布局良久占得先机的庞清元顺势而下,三路尽出,直取中枢!
一场无声厮杀于十一道纵横中骤然发生,金戈之声响彻心弦... ...
攻守兼备,杀伐果决,棋风蛮横,自待兵家真意!
中盘过后,二郎颓势尽显,搓着掌中棋子,苦笑摇头,继而迎着前者目光将一枚过河卒向前一挺... ...
顷刻间,这不见经传的闲散一步,却是让其有了一线生机,或言有了一记繁复同归于尽的杀招!
庞清元见此,方欲起手落子,却是按回原处,抓起一旁茶壶向口中倾倒,继而眉头紧皱!
良久之后,七八思量,化作一声叹息,投子认负,
“二爷这后发先至的路数,倒是有些眼熟... ...”
二郎闻言,讪笑一声,
“杨官子的棋谱,再柔和几位大家的思量,便有这法子!”
“当真是取巧了... ...”
正值此时,一阵轻盈脚步响起,
“奴家备了许多吃食呢,不知公子与将军先用哪种呢!”
素心盈盈一礼,娇声言道!
“清水羊肉!”
“清水羊肉!”
两声相同的回答后,便迎来一阵豪爽大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