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都城那边，姜岱宁突然现于人前，形容枯槁，怒斥姜二的恶行。
骂他狼心狗肺，骂他忘恩负义，骂他利欲熏心......
姜岱宁在朝中大臣眼中，从来都是冷静自持的，喜怒不形于色的，智计过人的...有时甚至比郭靖澜还要沉稳。
从没有人见过她如此急言厉色，此刻怒骂不休的模样，竟于村头骂街的泼妇无异。
“你这丧尽天良的畜生，毒君上，杀手足，枉披人皮，我们作鬼也不会放过你！”
姜岱宁指着姜二骂完最后一句，猛地转头，目光扫向下首神态各异的臣子。
“我知尔等身不由己，但此人心狠手辣、凉薄无度。
待你们无用之日，怕要与我一样，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莫要执迷不悟啊！”
能出现在此处的，不是前朝遗留下来能做实事的臣子，就是早已投奔郭靖澜和姜岱宁的肱骨心腹。
总归都是朝中重臣。
可这些人里，有被蛊虫控制，身不由己的，有趋炎附势、投效姜二的。
余下的则是被蒙在鼓里、不明内情的，此刻皆齐齐看向坐于龙椅侧边的身影，神色各有波澜。
“母后，你病了，还是下去休息吧。”
姜二的手握紧又松开，眼里闪过痛色，他不想闹到这种地步的，但一步踏出，便容不得他了。
“来人，送母后回去，带母后出来的宫人，杖毙！”
姜岱宁没等宫人上前，自腰间抽出一把短刀，架在脖子上。
“母后！”
“别叫我母后，你不配！”
话毕，不等众人回神，用力划破了自己的脖子。
鲜血喷出的瞬间，她眼底的戾色褪去，只剩一片温柔的缱绻。
唇瓣无声嗡动，“半生同征定山河，一心济世万民和。
风雨同舟伴君驾，生死相携赴泉阿。
我这一生竟真如当年所求的卦签一样，不过也算圆满了。”
姜岱宁眼前闪过儿女鲜活的脸庞，眸底泛起细碎的笑意。
她本就是将死之人，若是能已残躯，让姜二无力探查明章是生是死，顺便搅乱朝中局面，绊其手脚，也算死得其所。
戚自渡那边进兵若是顺利，对她的儿女便会多一分庇护。
姜岱宁的身躯直直倒下，气绝的刹那，寝宫中的郭靖澜手腕骤然垂落。
同命蛊断联的剧痛席卷全身，终是闭了眼，与她共赴黄泉。
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郭靖澜的嘴边含着笑意，他虽醒不过来，意识却是清醒的。
他知晓姜岱宁的全部计划，他们打下来的江山，宁可给戚自渡，也不愿意给姜二那个白眼狼！
前朝此刻已陷入一片混乱，当朝皇后血溅当场的冲击，令众人再也无法平静。
窃窃私语声悄然漫开，满殿皆是惶惶之意。
姜二僵在原地，指尖泛白，眼里的痛色几乎要溢出来，半点做不得假。
在他心里，郭靖澜和姜岱宁与他的生身父母无异，他只想独占他们的目光，从来没想害死他们。
他只是害怕，害怕失去。
于是，在郭靖澜对他的身份产生怀疑时，他想到了魂王蛊，只要下了蛊，他想要的都会实现。
但他真的不知道，两人的身体里有同命蛊在。
他亦在拼命找解决此事的办法，甚至想派人去西北，把乌神医绑回来。
可终究到了这般不可挽回的地步。
死了，死了，都死了，哈哈，都死了......
姜二脸上闪过一丝疯狂，又很快平静下来，他想要的人没了，那他就继承他们的遗愿，要这天下！
那些之前被蒙在鼓里的重臣察觉出危险，谨慎后退，却被那些早已投效和被蛊虫控制生命的人挡住去路。
“姜二，义父，义母教导你多年，你竟害她家破人亡，我杀了你！”
姜十见退无可退，起了与他同归于尽的念头。
姜二冷笑一声，他不仅讨厌郭明章，也讨厌与他同为义子的所有人！
抬手间数百只蛊虫自他袖口飞出，扑向姜十。
蛊虫遮住了他的身影，众人只能听见惨叫声，几息之后，连惨叫声都不见了，只剩一堆白骨。
以身饲蛊，两者共生，是为人蛊。
若是乌神医在这，定会骂上一句疯子，人蛊极难成功，且早已不能称之为人。
此蛊虫嗜人肉，人蛊需茹毛饮血，初时看着厉害，可练到最后，无痛无觉，无生无死，全靠蛊虫欲念支配。
而被人蛊控制的人，亦是如此。
腿断了会在地上爬，胳膊折了便用牙咬，只有杀死蛊虫，才能制止他们的行动。
说起人蛊的由来，就不得不提南疆曾在几百年前流传过的一个话本子。
话本子里的世界光怪陆离，后因一种人变的怪物，生灵涂炭。
幸亏有一老道，携无数功德降世，逆天改命，从根本上阻止了这场灾难。
当时的圣女看得入迷，竟根据书中所写，炼制出人蛊。
人蛊杀伤力太强，且有伤天和，被南疆列为禁术，那圣女也提前退位。
再说回大殿上，众大臣都被震慑，那些中了噬心蛊之人脸上亦露出痛苦的神色。
难道他们想跟着姜二吗？
不想的，可他们想活，他们的家人也想活。
他们承认自己贪生怕死，但谁不怕死！
“还有人有话说吗？”姜二任蛊虫飞在身侧，看向大殿上的重臣，随手扔出几个玉盒。
“想活命，想让你们家里人活命，就把里面的东西吃了。”
姜二指尖点了点身侧的蛊虫，这些小东西还有其他用处，大殿里的这群人，还不配用它。
......
同一时间，远在锁关城的郭明章似有所感，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但中毒太深，挣扎片刻，还是没能醒来。
幽州的郭明微也失手打翻了茶盏，久久不能回神。
陆雪这边已经点兵完毕。
“我等定不负主公厚望，尽快拿下云州要地！”
王满仓等人抱拳行礼，五年时间，他们比以往多了些稳重。
就是有些太稳重了，连胡须都蓄养起来了。
陆雪简直不想看，还不到三十，就开始留胡子，真的，很，难看！
等有时间，非得都给他们刮了！
王满仓他们却觉得很好，李根还像模像样地摸了摸。
老话说得好，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瞧瞧，他们一看就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