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连空气都带着凉意，在夏日很是清爽。
这样的空气，在失去亲人的他们每一口呼吸里，似乎都带着寒意。
天文台上看得到满天繁星，靠墙而坐的少年手臂和额头纱布满是血污，手中的水蜜桃像母亲离开留下那个。
天文台的门被缓缓推开，外面的星光洒在来人身上，更显清冷孤寂。
他身影遮住蒋赞脸，“不收费就可以随意上来吗？”
蒋赞抬头。
天文台内灯光昏黄，沈谕冷白皮在光影下显得苍白，此时还带着少年的青涩。
他视线落在蒋赞伤口上时，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
蒋赞身上带着伤，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
他声音沙哑，带着疲惫：“就今晚，让我待一会……”
沈谕目光触及他身上的伤口，眸光微变，下意识上前一步又生生顿住，语气依旧疏离，“你不是很能打吗？”
蒋赞不想在沈谕面前示弱，随意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小伤，赢了就行。”
他突然想到什么，声音低了下去，“有烟吗？”
沈谕沉默片刻，语气生硬的转移话题：“未成年不能吸烟……为什么要来这里？”
天文台是自己逃避现实的地方，这家伙……
“习惯了。”
蒋赞靠着墙仰头望向夜空，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身上的疼痛，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这里安静。而且，能看到星星。”
天文台的穹顶可以打开，视野极佳，是看星星的好地方。
沈谕想到曾经自己也是这样排解情绪，“……算了，你身上的伤最好处理一下，不然会感染。”
“不用……”
蒋赞站起身，话还没说完突然一阵眩晕，身体不由自主的晃了晃。
他强撑着稳住身形，不想在沈谕面前丢脸。
沈谕扶着他慢慢坐下，随后拿出手机联系私人医生，“我叫了医生，在他来之前，别做多余的动作。”
医生来了之后，沈谕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他脚步一顿，背对着蒋赞停留片刻，声音极轻：“……以后，别再来这里了。”
他说完便头也不回离开，白色衣角在门口晃了晃，很快消失不见。
私人医生离开后已经是深夜。
蒋赞处理好伤口后躺着看头顶的星空。
……
大学开学当天，蒋赞一如既往来到学校门口。
他穿着洗得褪色的牛仔工装，倚在重机旁嚼着口香糖，一眼就看到了沈谕。
他拧开一瓶脉动扔过去，“新生，上学第一天，给你践行践行。”
“不需要。”
沈谕眸子里写满了疏离，瞥了一眼他和他身旁的重机，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拉开彼此间的距离。
“还有，我不是新生。”
蒋赞眉梢一挑，目光在沈谕身上打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哦对，你小子早就把学分修满了是吧？”
他熄灭了手中的香烟，“那你回来干嘛？”
沈谕语气疏离：“学校邀请我给新生做演讲……真的不打算来上学？”
他目光落在蒋赞的重机上，眉头微蹙。
“学个屁！我现在这样挺好的，不受拘束。”蒋赞说着，抬头看了眼学校大门，神色晦暗不明。
沈谕知道他的家庭情况，也明白选择辍学的原因，“随便你，但物理天赋就这样浪费，可惜。”
蒋赞右拳攥紧又松开，强压着心中的烦躁，“是，我就是烂泥扶不上墙，行了吧？”
沈谕神情始终淡淡的，微眯了一下眼，迎上他的目光，“既然不打算上学，又为什么每年都来这里看新生入学？”
“关你屁事！”
蒋赞心里的秘密被戳破，一股无名之火，下意识摸向口袋里被捏皱的物理竞赛获奖证书，“老子爱来就来。”
沈谕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心里有了答案，却没说破，“演讲快开始了，先走了。”
“等等。”
蒋赞叫住后又不知道说什么，气氛有些尴尬。
他看向沈谕衣领上的校徽，“喂，把你那校徽摘下来。”
沈谕脚步一顿，却没有转身，“最后问你一次，真的不改变主意？只要你想，我可以帮你，仅此一次。”
“不用。”
蒋赞一口回绝，眼神带着几分执拗，“我的人生……就这样了，挺好。校徽，给我。”
他脑海里闪过昏暗的拳场，受伤后独自在天文台的夜晚。
“……如你所愿。”
沈谕指尖捏住校徽别针，稍微一用力将其取下，没有回头直接向后抛出，校徽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蒋赞看着校徽在空中翻滚，急忙伸手接住，紧紧攥在手心。
直到看到沈谕彻底快消失在视线里，他才大喊：“沈谕！物理……老子照样能自学！”
沈谕听到吼声脚步微滞，终是没有回头。
此后多年，他们的人生轨迹再没有交集，就像一开始的平行线。
……
天文台内。
“蒋赞，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找你。”
“沈谕，咱俩什么关系？你管得着吗？”
时隔多年，沈谕气质越发沉稳，一身熨烫妥帖的白色西装，衬得整个人更加疏离。
蒋赞和他对视，身上带着常年在地下拳场混出来的狠劲。
沈谕右手轻轻搭在天文望远镜上，“你过去在地下拳场得罪的人不少，别把温软牵扯进你的麻烦里。”
蒋赞火气噌的冒上来，“那你呢？你以什么身份管这事儿？你是她亲哥啊，还是……情哥哥？”
沈谕离开动作微顿，又驻足天文台门口，声音不大却字字笃定，眼里泛着疏离的光，“不管你怎么想，我和你从来都不是一路人……你和她也一样。”
说完，他继续往外走。
蒋赞被这话狠狠刺了一下，莫名的酸涩感涌上心间，突然提高音量：“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把她往火坑里推？！”
沈谕已经走到门口的脚步再次停下，侧头看向他。
“凭你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
蒋赞一怔，下意识想到女孩笑靥如花的脸。
天文台的穹顶缓缓打开，冷风和星辉一同涌入，吹得两人衣摆肆意翻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