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觉得自从这几位知青下乡后,村子就像换了一个样?”
张木森望着张牙舞爪的媳妇,和边跑边挑衅的阮知青,笑着说。
以前的平头大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连树下爱八卦的老娘们都缺少谈资。
再看现在,大队不仅有了竹编营生,马上又要多一项孵鸭养鸭的收入,村民的精神气不知比过去好了多少。
就像生活有了新奔头。
“很难得的是,这丫头不记仇。”
大队那样挤兑过她,她还能不计前嫌帮助村民,品性很难得。
胡和硕目光变得诡异,不记仇?阮现现吗?
那货的心眼子比蜂窝煤还要多,她做的哪一件事没有目的?人的名树的影。
他几乎可以预想到,一米菜园推行,不仅乡下,有条件的城里人也可以自家种菜时,会有多少人推崇感谢她。
现在的平头大队,可以没有大队长,但不能没有阮现现。
谁说这货一句坏话,队员都要群起而攻。
那什么景嗣的,就是最好例子。
放在京市年轻一辈中,不说有头有脸,至少有名有姓这么一个人,村民听说是给那货当二房来的,直接骂他不要脸,癞蛤蟆觊觎天鹅肉。
对于关一位大少爷进柴房,那是半点不带怕。
……
跑到地头,沈梅花早不知道被望到哪个犄角旮旯,正准备去钟婶儿家摘几个火柿子吃,前路忽被一人拦住。
满身臭味的田甜伸手来拉她。
阮现现侧身躲避,“咦?哪来一股米田共味儿?”
田甜来抓她的动作一僵,似无力般垂下双臂,“表妹,表妹我错了表妹。
求你放过我吧,别再让大队长为难我了,堆肥真不是人干的活。”
天知道那肥料都是什么!
除了堆肥还要捡牲畜粪便,每天睁开眼就要与屎为伴的生活,她真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因为身上萦绕着洗不掉的味道,她被整个知青点排挤在外。
吃饭不许她上桌也就算了,所有人嫌她脏,昨天开始厨房都不让进了,说是怕污染粮食和厨具。
田甜哭的泣不成声,才多长时间?她竟分不出是西北风沙难捱,还是黑省处处被针对的日子更难捱!
看着哭成一只大花猫,还散发着恶臭,早已经没了耀武扬威的表姐,阮现现叹息一声,“你跟我来。”
把人领回公社的新院子,阮现现亲自烧水给她,“洗洗吧,旁边有香胰子和洗发膏。”
没想她会这么温声细语帮自己的田甜说话都磕巴了,“谢,谢谢。”
她目光躲闪,阮现现坐在长凳上托腮笑,说出的话,让田甜全身一个激灵。
“好好洗干净后,好去革尾会举报我搞封建迷信。”
“我没有。”她声音尖利急急解释,做事要来抓阮现现,脱到一半的衣服捆在身上。
“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那些都是景璇的挑唆,我没有听他们的话。”
阮现现侧身躲了躲,换另一只手托腮,“嗯,你没有,没有半夜三更跑进城里,往革尾会的信箱投举报信。”
田甜瞳孔骤缩,看着这个表妹的目光,犹如看待魔鬼。
她,她怎么知道自己半夜不仅进了城?还投了举报信?
阮现现伸手往军绿色挎包里抓了抓,抓出一封没贴邮票的信件,笑着递给田甜,“是这个不?”
“不是,我不知道,啊!拿开!”田甜只瞥了一眼那熟悉的信封,激动得两只手胡乱挥舞妄图打开……
长发忽然被抓住,她被迫仰视着阮现现近在咫尺那张笑脸,几度肝胆俱裂。
小姨妈在革尾会工作,她知道举报信被送到被举报人手里,代表什么。
她什么都知道了,证据都到了手里,还会饶过自己吗?
田甜后悔,田甜被想象吓得崩溃。
阮现现叹息一声,她在县革委只认识一位时副主任,能量还没大到田甜想象中地步,信是跟踪鹅叼回来的。
但她不会解释。
很苦恼问:“表妹,阮宝珠和陆毅还好吗?我不明白,从小到大你放着人不做,为什么要给阮宝珠做狗?”
为什么?田甜又哭又笑,还能为什么?生在那样的家庭,从小就知道趋利避害。
知道家里谁主事,谁受宠!
不想成为被霸凌者,只能成为施暴者。
“我记得小时候跳水泥管,你掉到两管之间的缝隙里卡在里面出不来。
宝珠害怕跑了,跑回家又怕大姑责怪,对你的处境一问三不知。
是我带着大姑从旁人嘴里问出你这一天都去了哪里,最后在夹缝救起你时,小脸都是紫的,已经出气多进气少。
可你到医院醒来的第一件事呢?
哭着指控是我把你推到下面,喊着叫大姑打我。
可是亲爱的表姐,我那天根本没有出门,又怎么推你呢?
最后,我差一点被大姑打死了。
而你呢?抱着零食和阮宝珠坐在病床上你一口我一口,看我狼狈逃窜的样子咯咯直笑。
拍着巴掌说打得好。
表姐,人没良心,怎么能到你这种地步?”
田甜视线恍惚,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已经记不清了,记忆中有这么一段。
那夜表妹被打的很惨,好像是因为被打也不认错又被关进小黑屋。
直到几天后她认错了,承认是她推的她,并且郑重道歉,才被放出。
对上表妹明明在笑,却寒彻入骨似要活剐了她的目光,田甜瑟缩一下。
“对,对不起,我当时还小。”
“是啊!”阮现现叹息,“小孩子的恶,才是世上最纯粹的恶。”
“类似的事情,不止这一件吧,你发现我无人相护,自此什么香的臭的都往我身上泼。
现在你设身处地的体会到,与屎为伴的滋味不好受吧?”
她想说什么,阮现现摆摆手,“先洗澡吧,水该凉了。”
看到她偏过的侧脸,红色一路蔓延到耳后根,知道被自己霸凌多年的表妹依然关心她,
而从小好到大的阮宝珠却把她当成挡箭挡枪的利用工具,心里酸胀得难受极了。
泡在热水里,阮现现的声音似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你去了西北,哪怕生活苦一点累一点,至少脱离了她的掌控。
表姐,你一点没有遗传到姑父的智商,都已经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说说吧,这次阮宝珠又想操控你,对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