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远摇头道：“端贤亲王府接二连三的派出人来，可见其府中定然高手众多，且大多是死士。
你去探府太过危险，若是出现个闪失便悔之晚矣。
再者，你身份特殊，不要冒险行事。”
杜青身份的确比较特殊，他不但是姜远的义兄，还是暗夜使许永茂的女婿。
其妻柔儿又在暗夜当差，若出现差池，赵铠定然会极度警觉，会以为赵祈佑在查他。
而事实上，赵祈佑正在查赵铠有没有外室一事，此时就不宜打草惊蛇。
“杜兄，这事也无需在意，过完中秋，你替我去一趟江南。”
“去江南？”
姜远正色点头：“不错，你去帮我找找人，并取回一些东西，我会让沈家商队的掌柜与你一起去。”
杜青也不问缘由：“好。”
二人又闲聊了一会，这才各自回家，一夜无话，闲话也便不提。
第二日一大早，姜远才刚刚起床，已是有许多庄户来侯府送节礼了。
按照风俗，中秋佳节时，邻里亲戚会互赠一些礼物，大多是一些自家制的胡饼、菜干、霜糖一类的。
这种风俗在鹤留湾与清平庄消失许久了，往年大家都食不果腹，哪有多余的东西送来送去。
这几年鹤留湾一天比一天好，庄户们也渐富了起来。
今年的土豆又获大丰收，家家户户都堆了个满仓，谁不念姜远的好。
所以，即便不是过年过节，庄户也会给侯府送些东西，一把青菜，几棵葱、山上采摘的野果或自家种的果子，有就会送来一些。
丰邑侯府这两年，就没怎么买过青菜，应季水果也皆是庄户们送的。
但小茹却从不白拿人家的，坚持要给钱，以至侯府的门房中常年有半筐的铜钱备着。
这么一来，庄户们也便不送了，直接从墙头扔进来，或是放在侯府大门前就跑。
今日是中秋，来侯府送礼就不用偷偷摸摸了，这是正常往来，若是侯府还要给钱，这就是瞧不起人了。
小茹与清宁早早起了床，领着一众下人们制了许多桂花糕，这些是要回赠来送礼的乡亲的。
丰邑侯府大门前热闹如集市，来送礼的庄户络绎不绝。
此时一辆马车行来，在侯府门前停了，车帘子掀开，万启明扶着钟瑶下了马车，从车厢中拎出一摞胡饼，与两包霜糖来。
姜远正好咬着根油条，端着碗豆浆出来看热闹，见得是万启明与钟瑶，连忙迎了上来。
姜远咧了个大嘴：
“哟，万兄、钟大夫，你们来就来，还自带了干粮？怕我家中管不起饭？”
万启明笑道：“你还嫌弃上了，这些胡饼是瑶儿亲手做的，别人我还不送呢。
这胡饼可是特制的，你不是喜欢吃枸杞么，这里边加了不少。”
姜远脸黑如锅底：“谁说我喜欢吃枸杞！谁造的谣！”
钟瑶掩嘴一笑，盈盈行了个礼：
“侯爷有所不知，如今燕安各大药铺，都写有水牌，称卖的枸杞、桑葚都是与侯爷吃的是同款。”
姜远只觉天塌了，自己什么时候成枸杞、桑葚的代言人了？
姜远用怀疑的眼神看着钟瑶：“莫不是你钟家药铺带的头吧！”
钟瑶与上官沅芷、小茹、黎秋梧亲近得不得了，已成闺中密友，女子间哪有太多的秘密可言。
再者，钟瑶医术超凡，姜远首先怀疑的就是她。
钟瑶摇头一笑：“侯爷，这您可就冤枉小女子了，我家药铺虽然也有这么个广告牌子，却不是我家开的头。
这是沈家商行写的招牌，他家的枸杞大卖，我们这些小药铺不也得要活么。”
姜远的脸顿时更黑，突然想起来，黎秋梧曾说过，沈家的沈冼海从漠风关带回来几千斤的枸杞。
还专门送了几十斤到丰邑侯府，敢情他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沈冼海这个王八蛋！沈家就没有一个不是奸商！”
姜远咬牙切齿骂骂咧咧，恨不得马上杀去沈家商行，将沈冼海拖出来打一顿。
一世英名，尽毁他手上了。
万启明上来补了一刀：“你也别怪沈有三，那打广告的法子，不是你教的么？
名人效应的法子，不也是你传的么，你乃大周年轻一代第一才子，你出名了啊。”
姜远顿时哑口无言，恨恨的从万启明手中，夺过掺了枸杞的胡饼，抽了一张狠咬一口，发现里果真掺了枸杞：
“行吧，我认栽！回头我找沈有三要代言费！”
“哎呀，万大人与钟大夫来了啊。”
一旁忙碌的小茹与清宁，见得万启明与钟瑶，连忙过来招呼。
小茹又对姜远道：“夫君，别愣着了，快请万大人夫妻入府啊。”
钟瑶脸色羞红：“公主殿下，我与他还没成亲呢。”
小茹笑道：“这不是迟早的事么。”
万启明摆手道：“入府就不必了，我们还要赶回燕安送请帖。”
万启明说着，从怀里掏出两份请帖来，脸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九月初十，是我与瑶儿成婚的日子，明渊与众位夫人、姜老大人务必赏脸，去寒舍喝杯薄酒。”
小茹与清宁见得那两份喜帖，拉着钟瑶恭喜：“钟姑娘嫁得如意郎，可喜可贺。”
钟瑶红透的俏脸中，低头搅着衣摆，脸上的幸福之色却是藏也藏不住。
姜远一手勾住万启明的脖子，将万启明拉到一旁，满脸八卦之色：
“万兄，别人都是冬天成亲，你这搞个九月，出人命了？”
万启明怔了怔，随即回过味来：“可别乱说，我是那种人么？你以为我像你？
这不是小李庄的炼钢坊快成了么，原本预计十二月试产，如今日夜赶工，有望十月试产。
到时候事情忙起来，怕是顾不上其他，我与瑶儿已定婚许久，又出双入对，拖着不娶，徒惹人闲话。”
姜远讶然道：“建这么快？”
万启明点点头：“你是许久没去看过了，如今炼钢坊的工地上，每天都有数千人在干活，陛下的圣旨一道接一道，不快都不行。”
姜远咬了一口胡饼，问道：“如果十月就能试产，但我却没见到拉铁矿的车马经过鹤留湾，来得及么？”
万启明叹了口气：“楚州的铁矿只能经水路运至济洲，而后走陆路，但济洲的官道稀烂，刚又经水患，自然就会慢了一些。
试炼新钢倒是不需要太多铁矿，但以后若是大批量炼制，怕是会供应不上。
章夷县离得更远，更是难办。”
姜远皱了皱眉，交通不便的确是个大麻烦。
当初之所以选择小李庄建炼钢坊，而不是选在楚州的铁矿产地，这也是没办法之事。
新钢能改变国运，这东西必要放在皇城的眼皮底下才行。
想当年，章夷县炼出的生铁，被柳振武与太监王利，走私出回南关之事还历历在目。
姜远摸着下巴思索着，若想将铁矿石快速运回小李庄，最好的办法是铺铁路。
但目前来说，橡胶还在海外荒岛上，拿什么玩意来弄蒸汽机？
就算有了橡胶，熬制橡胶也没那么简单，还得弄一个化工厂。
蒸汽机这东西也不是说能造就能造的，姜远即便懂原理，也要花大功夫来研究。
而且铺设铁路也需要大量的精钢，沿线还要驻重兵防护，否则前脚铺的铁轨，后脚就能被人偷了。
姜远摸着下巴：“这样，我上谏陛下，调拨出一些水泥来，再让伍泽派出工部官员，将一些难行之地铺上些水泥路。
我想伍泽必然会很乐意干这事的。”
万启明点点头：“如此最好，花销不会太大，陛下应该会应允。”
万启明还赶着回燕安给相熟的同僚送婚帖，也不再多言，将手里拎着的两包霜糖塞了过去：
“待得有时间，我再来与你细聊，到时候炼钢坊开炉点火，也需要你去主持。”
姜远应道：“我到时候再请陛下亲自过去。”
“行！”
万启明摆摆手，过去与小茹、清宁打了声招呼，牵了钟瑶的手上得马车后，又突然叫道：
“明渊，听说霜糖配枸杞，遇强则强！记得喝！”
姜远闻言大怒，脱了靴子便砸了过去。
万启明忙将车帘子一掩，朝马夫叫道：“速走！”
小茹单纯，看着万启明与钟瑶的马车远去，侧头看向姜远：
“霜糖配枸杞很补吗？”
姜远满头的黑线，拉了小茹与清宁往侯府内走：
“别听姓万的瞎说，他不是好人，他已经学坏了！”
小茹歪着脑袋想了想：“钟大夫可是神医，万大人是她的夫君，万一说的是真的呢？”
姜远抬手捂了额头，不出意外的话，小茹晚上定要用霜糖水泡枸杞给他喝。
这姑娘什么都好，只是最近与黎秋梧有些魔怔了，尽弄些稀奇古怪的茶水或酒，硬逼着姜远喝下去。
不喝还不行，不喝就红眼哐。
清宁掩了嘴轻笑，挽了姜远的胳膊，对小茹道：“姐姐，万大人是在说笑呢。”
小茹这才反应过来，很是不高兴：“万大人看着挺老实的人，现在也变了。”
姜远交待道：“对了，下回遇着沈有三，问他要代言费，他打着我的名号卖枸杞，岂能便宜他！”
小茹听得有钱收，立即眉开眼笑：“嗯！”
此时，上官沅芷与黎秋梧带着三喜等人，拖着几大车木箱回来，脚步急匆匆的。
姜远赶忙拦住她二人，指着那几大车木箱，奇声问道：
“你们这是从哪回来？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上官沅芷笑道：“香皂啊！”
“香皂？”
姜远诧声问道：“你们拉香皂做什么？”
上官沅芷擦着额头的汗，应道：
“当然是拿去卖啊！今日燕安有灯会，这个时候正好卖，咱们弄个作坊直销。”
姜远大惊：“芷儿，你…你从哪学来的作坊直销，我没教过你啊！”
上官沅芷嘁了一声：“咱鹤留湾市场里，沈家的精品店时不时弄点什么，就敢说大促销，作坊直发，不知道赚了多少银钱。
我与师妹这么做又有什么不行，我们也会。”
黎秋梧接话道：“就是！沈有三在咱家拿香皂，都是最低价给他，钱全让他赚了！
咱们只卖这一天，他敢呲牙，打他满脸开花。”
“不是，我是说，你俩啥时候也这般贪财了？”姜远满脸不可思议：
“你们今晚不跟我去皇宫？”
上官沅芷道：“去皇宫干什么，我们要在梁国公府前摆摊。”
黎秋梧接话道：“就是！皇宫内有什么好玩的。
昨日去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也没见着，是那个什么玥妃接见的。
我不喜欢她，娇柔作做的！”
姜远脑子里浮现出玥妃那张美到极致的脸来，也觉得这女子好看是好看，却也有一丝莫名其妙的不喜。
姜远也不去多想这些，问道：“你们一个县主，一个诰命，这多失身份。”
黎秋梧哼了一声：“你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咱家上次为了赈灾，掏了多少钱粮，这不得找补回来！
再说了，乡主与诰命算什么，咱们还有公主呢！”
姜远听得这话，立即转身看向小茹：“这主意是不是你出的？”
小茹粉脸一红：“咱家的宝库快空了嘛。”
姜远顿时无语，他就知道这主意是小茹出的，上官沅芷与黎秋梧绝不会想到这些。
至于那什么宝库快空了的说法，全然不可信。
姜远前两天才去看过，那装银子的箱子几十箱，存的布匹，比人家开布店存的布都多。
小茹怯怯的问道：“夫君，您不喜欢啊？要不我们不去就是了。”
姜远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让她们去吧，她们都悄悄准备妥当了，此时拦着多伤人。
“不是我不让你们去，你们这身份，摆地摊，实是…”
黎秋梧哼道：“我们可不是摆地摊，我让六子带着人早去搭棚子了，又不是真摆地上。”
姜远见得如此，只得道：“行，你们爱去去吧，我派人跟着你们。”
姜远又看向清宁：“宁儿，你去不去？”
清宁的大眼睛眯成月牙形，道：“姐姐们都去挣钱，妾身怎能不去。”
“原来你们早就串通好了，就我一人不知道。”
姜远无力的嘀咕了一句，感叹着，家中这些女子，何时也变成财迷了。
“既然如此，让三喜去酒坊、玻璃坊拉上一些酒与玻璃品，弄个展销会吧。
现在才是早上，天黑之前应该来得及。”
既然家中的婆娘们，对挣钱的事如此兴致高涨，姜远索性给她们整大一些。
“嘿嘿，明渊！何为展销会！”
沈有三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一侧，左手提着一大摞胡饼，右手提着两袋霜糖，竟与万启明送的节礼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