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嫂，炭窑还开？”林河问。
“先开着。”苏云觉得不能乱了章法。
“行，我跟大家伙说。”林河安心。这炭窑的活儿干着，热热闹闹的，村民心里才安稳。
林家如今真的是大石村的定海神针，就连林有武以前不显山露水，如今被锻炼的也稳重许多，将来大石村村长的位置或许也该易主。
他看了看自家大儿，还是憨厚有余，定力不足。
忙完眼前，苏云让宋甜儿去将江老爹、林震山还有张老汉叫到一起，把和县的困局说给他们。
三人面露忧愁。
江老爹感叹，“天下动荡，苦命的还是百姓。”
其他两人也深以为然，林振山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不论什么时候，咱们老百姓都是最苦的，他婶子，你说让我们干什么？”
林震山知道苏云不可能无缘无故去找他们。
“对，东家想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赵老汉也跟着附合，他们一家的命都是东家救的，孙儿如今还脱了奴籍，跟着神医学医。
就算是让张老汉上刀山下火海，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我想让你们三个打制一些箭头，再做一些弓弩，到时候给县城那边送过去。”想到林威带领的那几个人，苏云心里都替他捏把汗。
白石洲定然会派人去西南求援，但是西南到此路途太远不说，说不定还会有阻碍。
西北军楚归云那边儿倒是最近的，可他对楚家也不甚了解，并不知道能不能请来援助。
至于京城那边儿，皇位之争本来就是九死一生，任何时候都有可能发生变化。庆王到底是不是天命所归，得看他的气运。
靠山山倒，靠树树倒，唯有靠自己才能无忧。
苏云虽也想着苟且，但苟且得需要实力。
三人点头，林震山同江老爹对视一眼，“那用咱们的铁？”
铁矿石的事儿瞒不住他们两个内行，只是之前心照不宣。
苏云以前也让进由于给林震山送了一些铁锭，让他给巡逻队打制铁器，给佃户打制农具。官府的铁锭都有标记，而苏云给他的铁锭上什么都没有，纯度还高。
“对，就用咱们自己的贴，多多益善。”苏云也不怕他们知道，反正这铁矿的事儿也不会是秘密早晚都会被人知道。再说这么大的铁矿，他自己一个人也没法开采。现在是能用多少用多少。
“行，那我们这就回去准备。”将老爹说完便同他们一起回去了。
宋甜儿有些担心他爹是官府的捕头，对这一块儿比较熟悉。
“东家，私自开采铁矿是违反律法的，被太多人知道了不好。”
“我知道这不是事急从权吗，这事儿我会想办法。”苏云觉得白石洲也不傻，这么多的箭头总得有来历。他这样做也算是过了明路。
苏云这边刚安排好，便有秦柔带回来的侍从过来禀报，说是有一队人马正在往和县方向来。
“是谢二夫人让你过来的？”苏云不了解这些人，应该是秦父的手下。
秦柔的父亲官至巡抚，可以拥有私兵。
褚信点头，“我家大小姐说了，一切事宜向林夫人禀报。”
楚庆自小跟前手一起长大，他是秦大人的贴身侍卫，褚家是斥候世家，擅长刺杀探查。
被江湖门派追杀，褚家一门死于非命，母亲带着他进了秦家寻求庇护，秦柔母亲同褚信的母亲是手帕交。
褚信不明白秦柔为何会相信这个乡村妇人，他倒不怀疑苏云的人品，只是质疑她的能力，但秦柔的话他会听。
“那些人什么装扮？”苏云问。
褚信想了想，“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私兵。”
“你如何称呼？”苏云看了看褚信。只一眼便知道对方武功不俗，而且性格沉稳，看来秦家是真的看中秦柔这个外嫁的女儿，是真正疼闺女的人家。
“我叫褚信，是秦家部属，林夫人有什么事可以吩咐我。”褚信跟苏云对视，发现这妇人虽然衣着朴素，但气度太过从容，不由多了些郑重。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褚大人可否去探听一下这支私兵的虚实，主将是谁？多少骑兵，多少步兵，还有他们的补给如何运输。”苏云交代。
“林夫人是要切断他们的辎重？”
“怎么，不行？”苏云反问看着他。
褚信一顿，分析道，“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朔方府距离此处并不远，我们无法完全切断他们的补给跟后援。”
说白了，他们没有跟州府对抗的资本，别说武力值，就说人力不足就是个很大的问题。
苏云道，“他们若是轻装上阵，肯定是希望速战速决，或许他们根本就不觉得和县能够抵抗，带的补给不会多。围魏救赵听说过吗？”
褚信拱手行礼，“好。”
心下却越发觉得苏云不简单，这是一个乡村妇人应该知道的嘛？
行军打仗，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能想到切断辎重已不简单，竟然还晓得围魏救赵的兵法。
他心下不敢再迟疑，对呀，大小姐都看重的人，岂能是一般人。
苏云想了想，令张大壮去喊胡冒。
胡冒知道张大壮如今是炭窑的副管事，东家家里的第一批奴仆，不过他过得不错，听说儿子还被东家当了奴籍。
“东家，你找我？”胡冒小心地进了院子。
大将军倒是已经喜欢蹲在进家门口，二丫几个孩子见了都出去看。
长这么大的狗不多见，现在连人都吃不饱，何况大将军还颇通人性。
“义军的头领是何许人，你给我讲讲？”苏云示意他坐下。
胡冒拉过凳子坐下，搜集起脑子里的关于沈知秋的信息。
“你是说他是个秀才？”苏云想着果然是个读书人，舌灿莲花这才能煽动流民暴乱。
“沈知秋应该是听命于城里人。”胡冒分析。
他一直盯着沈知秋跟几个当家的，他们一行人到和县城门这么久，按道理应该早就攻城了，只沈知秋迟疑不决，好像在等什么。
“你怎么知道？”苏云晓得胡冒机灵。
“那天夜里死的黑衣人，我似乎见过，他来过义军营地。”胡冒说。
其实不是好像，是他肯定见过，大将军的嗅觉不会出错。那天夜里，大将军跟着那人到了城门下，看着他飞身进了和县。
“你对沈知秋有防备？”
“也不是有防备，这人有些朝三暮四，虽说是读书人，可没什么风骨，以前的风评也不好。”胡冒也不隐瞒，知道东家也不喜欢沈知秋。
的确，出尔反尔的小人，能在主家勾引姨娘，这到哪儿都说不过去。
这人的人品有问题。
“那你觉得流民队伍里有谁更能一呼百应？”
“若说一呼百应的，还真是没有。不过他们到现在都没进和县，又缺衣少食，恐怕内里也生了嫌隙。东家想要我做什么？”胡冒知道东家不会无缘无故关心流民。
“那些流民攻打和县就不要想了，刺史府那边有私兵过来攻打和县，到时候这些流民就是肉盾。”苏云道。
“那东家有什么好办法？”胡冒皱眉。虽说有人不愿意跟他一起投奔，但一路同行，有些人还是不错的，只是碍于家族长辈不能违逆而已。
“你想让他们活着？”苏云问胡冒。
“他们有的不算坏，就是得顾及家里，东家愿意收留他们？”胡冒希冀， 如果这样，他可以再去说服，毕竟这几天流民的日子不会好过。
前些日子他刚过来，不晓得东家这里的情况，但现在他可以肯定，东家这里简直是人间桃源。
苏云摇头，她不需要这么多人，何况他们都是西北人，楚归云那里还需要呢。
“我不需要这么多佃户，真的没这么多地。”苏云摊手。
胡冒点头，他他也知道林家安置不开这么多人。否则也不可能把他们安顿在吴族人的地方，等到年后也不知道东家让他们去哪里。
苏云见他有些失望，道，“我有一点小小的想法，若是他们愿意照我说的做，年后，或许就可以回到故土。”
胡冒有一瞬间的惊讶。但很快面上便多了一丝苦笑。
“怎么，你们不想回去？”苏云不解。
一般背井离乡的人都有很浓重的故乡情结，若是有机会，他们肯定会想回到故乡。
“倒也不是不想回去，那可是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但家都没了，地也没了，回去之后又能怎么样？”胡冒摊手。
想着他也不会回去，还不如现在好呢！给东家当佃户能吃饱，回去之后遇到那种丧心病狂的主家，不将你扒一层皮，就好像是吃亏似的。
苏云了然，原来如此。
“那如果说，他们回去之后，可以耕种原来的土地，并且再重新上户籍呢？”
这是之前给楚归云出的主意，若楚归云想有所作为，一定会参照。
“真的？东家莫不是在开玩笑？”胡冒有些震惊。
这样的好事儿，他还从来没有听说过。
“若真能这样，他们肯定会愿意回去。”胡冒肯定。
不过，东家能有这个本事？
在他的认知里，政令向来都是朝廷，或者是封地的王爷说了算。
苏云点头，“应该可以，若是不行，我便把他们安置好。”苏云保证，“前提是，必须找一个能够领导这些义军的人，让他来见我。”
胡冒仔细想了想，“行，那我去试试。”
“你也莫要涉险，此番不成还有别的办法。”苏云嘱咐。
胡冒郑重地点头，这是担忧他的安全，走出去几步复又回来，“东家若是不嫌弃，我胡冒就留在这里跟着你了。”
“你就不想回乡？”苏云刚才见胡冒一脸兴奋，还以为他想回去。
“回乡有什么好，我父母兄弟都没了，孤身一人。家里也没个恒产，还不如跟着东家好。”胡冒自嘲。
不过，他是真觉得跟着苏云好，吃的好喝的好，还会被人尊重。
关键，林家不嫌弃他的大将军，大将军也能吃饱喝好。
他没有父母兄弟，大将军就是他唯一的亲人。
只可惜狗生短暂，大将军注定要走的比他早，希望在有生之年能让大将军生活安逸。
苏云可不知道他有这个想法，只点头，“行，只要你想留下就好好留下，我也不会亏待你。”
对于苏云来说，胡冒是个人才，又有一条灵犬，她手下缺可用之人。
将来摊子会铺开的越来越大，多储存一些人才，到时候也不至于捉襟见肘。
胡冒很快消失在村口后头跟着大将军。
天色马上就要黑了，他打算趁着月黑风高去找人聊聊。
霍玉很快便回来了，跟着的还有武亮。
“林夫人，您说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若需要我们做什么，只需要知会一声。”武亮拱手。
他们是山贼，但也是有理想的山贼。
谢三公子进京谋前程去了，承诺只要守还谢家，将来会给他们上良籍，只他们也不能干等着好事，得做些什么才好。
“我是个粗人，不过也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和县危急，我们也是和县人，理应出一份力。”武亮道。
“你们既然已经知晓，我就不跟你卖关子了，胡人正在攻打靖北关，靖北侯府自顾不暇更不可能来援助，白大人出去求援也需要一段时日，这期间的确需要咱们做点什么。”苏云道，“和县如果出事，咱们也不会好过。”
对此武亮深以为然，再说如果谢家出事，他也没脸让谢三公子给重上户籍。
“我愿意带领老鸦山的所有兄弟，听凭林夫人差遣。”武亮起身拱手。
苏云也没客气，“这次叫你们过来，是想麻烦你们截断州府到和县的路。”
“州府到和县的路有两条，一条是官道，一条是山路。”武亮一点儿没有大逆不道的感觉，“官兵一般会走官路，我带人在官路埋伏。”
苏云点头，“行，此事就交给你们了。”
只要粮草跟后援不来，这支攻打和县的私兵大概率会有来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