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良带着颤音狡辩道:“赵处长,你说的这笔钱是章武主动送给我的,我没要……”
“至于威士忌……是给孔部长准备的,你也知道,孔部长年纪大了,晚上需要喝点酒助眠。”
“我是中信局运输处处长,负责滇缅公路的物资运输,偶尔帮商人带货也是常事,怎么能算走私?”
赵瑞轻蔑地笑了笑,他怎么看不出来林良这是还没有死心,认为孔家的人会救他,拉孔家当靠山,让他知难而退。
从账本底下抽出一张泛黄的纸,拿起来放在林良面前。
“哦?常事?给孔部长准备的?”
这张纸上盖着‘军委会后勤总署’的红色印章,却在‘物资名称’的那一栏,用非常小,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的小字写着‘汽车零件(内装化妆品,尼龙袜……)’。
“你的意思是这份伪造的军运文件,也是孔部长准备的?”
“你认为把军火改成‘汽车零件’,再塞点私货,就能蒙混过关?”
“你当畹町检查站的人都是瞎子?”
林良看着眼前的文件,脸色瞬间变的惨白,身体轻微的颤抖,明显能预料到自己可能到来的结局。
“赵,赵处长……我,我知道错了。”
“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孔部长对这件事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他……他会给你好处的——钱、官,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跟孔部长提……”
砰!
赵瑞用手猛拍桌子,发出巨大的声响。
桌上杯子里的茶水都溅了出来,零星的滴在桌面上的账本上,在账本上晕开深色的水渍。
“好处?”
“都到了这里,你竟然还不死心老实交代,还想用好处贿赂我!”
“林良,你真是没救了!”
“滇缅公路那是什么地方?、那是抗战的输血线!多少士兵冒着小鬼子的轰炸,不顾生命危险在这条路上运送军火、药品。”
“多少司机连命都丢了,就为了让前线能多些胜算!”
“你可在干什么?你们在干什么?”
赵瑞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越来越气愤。
“你们这些坐在后方办事处里的蛀虫,把军运牌照当成走私的护身符,把前线士兵的命当成为你们谋私利的筹码!”
赵瑞的拳头捏的咯咯作响,仿佛下一秒就会挥拳出去,将拳头打在林良的身上,发泄内心的怒火。
“上个月,有两辆运送药品的卡车被小鬼子的空袭给炸了,司机被炸的全尸都没了,手中都还紧紧攥着送货单!”
“你知道那批药品能救多少前线的伤员吗?最少也得上千人!”
“可你,你们走私的那些化妆品、尼龙袜、香水、洋酒……这些东西能救谁?能让前线的伤员活下来?能让前线多打一发子弹?”
“你们这些混蛋,眼里有这个国家吗?有党国吗?入党时候宣的誓言都忘干净了是吗!”
“要不是还需要走程序,老子现在恨不得立马毙了你!”
林良垂下头颅,不敢再看赵瑞的双眼,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苦,又像是在害怕,亦或者因为赵瑞的话让他想起了当初宣誓的场景,当初的初心……
赵瑞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的情绪,声音变得低沉。
“我就不和你继续在这里绕圈子了,戴老板给过我指示,所以不要再抱侥幸心理,指望孔部长出面保你。”
赵瑞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展开放于林良面前。
“这是孔家内部其他人交给戴老板的,押汇契约的副本,上面有着你私吞三成利润的记录。”
“你以为你投靠了孔家,就能肆无忌惮地这么干?”
“我告诉你,你这是在做梦!”
“在孔家的眼里,你就是个随时可以扔掉的棋子。”
林良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向眼前的纸张,等他看清纸上的内容后才明白,原来他被抓是因为孔家内部起了内讧,而他,成为了内讧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咚咚。
审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赵瑞头也不回的说道。
“进来。”
缉私处的一名工作人员开门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电报,来到赵瑞身旁,将电报递给赵瑞后,又在其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赵瑞接过电报,翻开快速扫视上面的内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合上电报,随手扔给一旁还没走的工作人员,抬头对林良说道:“孔夫人找了委员长,说你是‘无心之失’,想让军事法庭对你从轻发落。”
“呵呵,林处长,你是‘无心之失’吗?”
赵瑞顿了一下,并没有给林良开口的机会,俯下身,将脑袋凑到林良面前,压低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力:“林处长,戴老板对于这个情况早有预料,我劝你还是不要继续再抱有侥幸心理。”
“《大公报》的记者早已经准备好了稿子,明天一早就会刊登‘惊天走私案,中信局高管林良落网’,到时候全国的人都会知道,你是个靠走私发国难财的蛀虫。”
“你要是主动交代,我会跟戴老板说情,让你走的轻松些,否则……”
林良的身体剧烈颤抖,彻底没了侥幸心理,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上面的镜片被摔出裂纹。
他明白,自己这一次是彻底没救了,这件事不传开,他还有得救,一旦传开,他必死无疑!
“……”
审讯室内陷入死一般的沉静中,赵瑞耐心的等着林良做出最后的选择。
林良在这段时间回想自己这一生,当初他也是一心为了国家,可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是因为当初一心办事,功劳却被其他人夺走时产生的怨恨?
或是看着其他一同加入党国的人逐渐升职,自己依旧在原地打转?
还是见到了那些无耻官员的嘴脸,他们却依然活得好好的,不仅没有受到惩罚,反而逐渐升官?
……
“唉~”
重重叹了一口气,随着这口气叹出,林良整个人仿佛瞬间老了几十岁,眼神中也没了光。
“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