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的庭院里,石板地上残留着挣扎的痕迹。
几名荒山护卫如同拖拽死狗一般,将五六个挣扎不休的太医往外拉。
“放开我!放开我!”
“我乃朝廷命官!尔等山野村夫,安敢如此无礼!”
“冤枉啊!我等一心为国,何错之有?!”
哭喊声、怒骂声在空旷的院落里回荡,显得格外凄厉。
其余未被抓捕的太医,有的面露不忍,有的则是幸灾乐祸。
更多的则是噤若寒蝉,低垂着头,不敢再多言半句。
梁姝依旧站在原地,神色冷漠,仿佛眼前这出闹剧与她无关。
宣王更是缩在角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眼观鼻,鼻观心,心中默念。
女儿威武!山神娘娘威武!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
一名身着内侍服饰,看起来颇有地位的大太监,领着几名小太监,匆匆赶到。
被拖拽的太医们如同看到了救星,挣扎得更加厉害。
“刘公公!刘公公救命啊!”
“我等冤枉!这荒山妖女滥用职权,草菅人命啊!”
其中两名年长的太医,眼中更是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欣喜。
他们是太子一脉的人,之前跳出来反对,本就是存了心思。
想借此机会在淑妃娘娘和镇国大将军面前表现一番,说不定能被记在心中,以后官运亨通。
眼下淑妃娘娘的心腹太监来了,正是他们表忠心、诉委屈的好时机!
谁知,那被称为刘公公的大太监,目光扫过他们狼狈的模样,非但没有半分同情,反而发出一声冷哼。
声音尖细,带着一股阴冷的寒意。
“哼!”
刘公公停下脚步,眼神如刀子般刮过那几个叫嚷的太医。
“咱家当是谁呢?原来是几位不知死活的东西!”
“没听到宁安县主的命令吗?没看到佟神医的辛苦吗?”
“国难当头,瘟疫肆虐,京城危在旦夕!”
“这等关键时刻,整个太医院,上上下下,都必须听从宁安县主和佟神医的调遣!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翘着兰花指。
“你们几个倒好!不思为国分忧,不遵上令,反倒在这里公然阻挠县主,煽动人心!”
“是嫌自己的命太长,还是觉得京城的牢饭比太医院的药膳更好吃?!”
“咱家看你们,就是存心想找死!”
此言一出,那几个太医瞬间如遭雷击,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尤其是那两个太子一脉的太医,脸上的欣喜僵住,变成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怎么会这样?
淑妃娘娘的人,为何会帮着荒山说话?之前不是水火不容的吗?
他们原本的算计,瞬间化为泡影,两人一脸绝望。
刘公公却不再理会他们,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
他转过身,脸上瞬间堆起了谄媚的笑容,快步走到梁姝面前,微微躬身。
那态度,与方才的疾言厉色判若两人。
“宁安县主,您受惊了。”
刘公公的声音变得温和恭敬,甚至带着一丝讨好。
“淑妃娘娘听闻太医院这边有些不谐之音,特意命老奴才过来看看。”
“娘娘说了,县主和佟神医尽管放手施为,不必顾忌任何人!”
“莫说这小小的太医院,便是镇国将军府的人手,甚至宫中的禁军!只要县主您一句话,娘娘都会全力调派,协助县主和神医大人尽快解决这次瘟疫灾难!”
他侧过身,指向身后。
“娘娘还担心药材不足,特意命奴才从宫中和将军府的私库里,调集了一批上好的药材送来,请县主务必收下!”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几名小太监和跟着他来的护卫,立刻将一箱又一箱沉重的木箱抬了进来。
箱子打开,里面码放得整整齐齐,全是上了年份、品相极佳的珍稀药材,散发着浓郁的药香。
人参、灵芝、雪莲……
琳琅满目,价值连城。
周围的太医们看得眼睛都直了,不少人暗暗抽气。
这些药材,很多都是平日里他们想用都未必能轻易得到的贡品级别!
淑妃娘娘这手笔,当真是,下了血本!
梁姝看着眼前的刘公公,又看了看那些药材,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
仿佛这些价值千金的药材,和路边的石头没什么区别。
她只是微微颔首,对身后的荒山汉子道:“收下吧。”
“是,梁姑娘!”
几名汉子立刻上前,毫不客气地将箱子接管过来,抬到药房附近。
刘公公见状,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县主和神医若还有什么吩咐,尽管告知奴才,奴才一定办到!”
梁姝淡淡道:“有劳公公费心,眼下最要紧的,是尽快熬制汤药,推行防疫之策。其他事情,暂且不急。”
“是是是,县主说得是,奴才明白!”刘公公连连点头。
而那几个被拖拽到门口的太医,此刻早已面如死灰。
肠子都快悔青了!
早知如此,他们跳出来做什么?
如今不仅没能讨好上官,反而得罪了手握实权、连淑妃娘娘都要拉拢的荒山势力!
这下完了!彻底完了!
等待他们的,恐怕真的只有京城天牢那阴冷潮湿的监房……
护卫们不再留情,将他们彻底拖出了太医院的大门,哀嚎声渐渐远去。
院内,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留下的太医,看着梁姝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敬畏、恐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人群之中,太医院院首上官青,一直负手而立,沉默不语。
他花白的胡须微微颤动,浑浊的眼眸深处,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
即便身后的几名心腹弟子,脸上露出明显的不忿之色,想要开口,也被他用眼神制止了。
他看着梁姝指挥着众人,有条不紊地安排着防疫事宜,看着那些荒山大夫和佟神医忙碌的身影,始终没有再发表任何意见。
直到傍晚时分,他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屏退左右,独自坐在书房之中。
窗外暮色四合,灯火初上。
上官青端起桌上的凉茶,抿了一口,脸上一直维持的平静终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不屑。
“哼!”
他将茶杯重重放下,发出一声闷响。
“真是荒唐!荒唐至极!”
他冷笑出声。
“老夫还当那荒山山神,救了洪水,是一位何等慈悲心肠、神通广大的真神!”
“谁知,竟是这般纵容信徒,无法无天!”
“一个黄毛丫头,随意制定了几条规矩,就敢在太医院指手画脚,视我等数十年经验如无物!”
“通风?消毒?戴口罩?还勤洗手?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瘟疫之凶险,岂是这等小儿科的把戏能够应对的?”
上官青越想越是恼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我倒要看看!”
“看看你们荒山这群人,面对这场来势汹汹的新型瘟疫,究竟能有什么通天彻地之能!”
“要怎么解救这天下百姓!”
他眯起眼睛,靠在椅背上,神色愤怒,眉眼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