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的确令我震惊。
没想到,安立东会手握这么重要的资料……
我一直以为他已经毁了……
可是,他留这些证据……又是为什么……
他要交给林可汗。
不,他不能交回去。
我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一忽儿,表情又恢复了落寞和无能为力。
我不明白,我的确是不明白——他和安,为什么把这件事做得如此复杂。
让身陷其间的我,如今左右为难:
交回档案,真相大白,林可汗顺藤摸瓜,南氏定会大厦将倾;若不交回,林可汗以渎职等罪名与我法庭相见,以我之见,又该如何自圆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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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和南正安谈谈。
是的,我要和他谈谈。
回眸一瞬间,对上安立东笑意连连的脸,居然不知该如何反应。
安静静看着我,一言不发,忽然开口,“这时候,你自己决定应该信任谁。
他,不会放弃一贯的立场,这一次铤而走险逃脱,下一次又会故态重萌;
但如果,交回档案,我和林可汗又谈得拢一些条件,不仅你、我可以全身而退。也许,此事还可到此为止,巨丰上市不会受丝毫影响……”
“让女人来背负、保存罪恶的证据,是不仁义、不道德的。相信我,我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剪不断、理还乱。”
他深沉的眼,揣摩着我显而易见的忐忑不安与犹豫,走近我,气定神闲如有胜算般地开口。
“而你要做的事,就是答应我:若这一切结束,离开他……跟我去欧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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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上我疑惑痴然的眼眸,忽然笑了,“这么多年,我含蓄惯了,没几个人知道我究竟干了些什么。
不义之财不可得,但在这行当里,得来却、全不费功夫。在去金盛之前,我就酝酿了今后的退路……”
他幽幽的语气停顿,眼眸中闪过阴暗的坦诚,看定了我。
“我从巨丰转移到英国的财产,应该够我、和喜欢的女人,下半生挥霍……”
我整个身子如遭雷击,怔怔看着他深藏着欣喜与自得的脸,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绝没想过他安立东会有这么深的城府,这么老成的居心,他的年纪,甚至比我都小;甚至还不到而立之年……
如果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永恒不变的真理,那么,我对整个南氏,已经无能为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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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我喃喃地开口,眼底里满是内心的疑惑,“你就不怕……我告诉他?”
“告诉他,我就死。”
他轻描淡写地说,如同这个字何等地简单朴素,“而我只问你,你是否舍得?”
我拼命地眨着眼,想让自己镇定下来,但怎样努力仿佛都没用。
心,瞬间被紧张的思维提到了嗓子眼,张着嘴却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他冷冷地盯着我的失态,眼眸里闪过如严冰般的寒锋,带动整个脸隐隐约约的阴沉,淡淡浮现。
“知道吗?在这个世界里,他比任何人都幸福:能在这样的人生里找到生存的意义,并找到能真正刻骨铭心去爱的人,是幸运的;
因为人活着都有一颗良心,而我们,最容易没有良心、没有爱、没有真的感情;
他比我们每个人都幸福,即使他最终选择了不珍惜……
所以,我也试着让自己的人生温暖,找一个能全心全意去爱的女人,活得更有意义……”
他坚定地看着我,语气带着几分冷冽,“若不肯爱我,那就对他说出真相。”
他虚无缥缈的语气,淡得如同云烟,“死在石榴裙下,未尝不是轰轰烈烈。你说,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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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颤抖一霎,抬起头对上他那可恨的似笑非笑,如同英雄就义前的淡忘生死,不是大义凛然,但也视死如归。
咬着嘴唇不知所措地苦笑了:安立东,你真傻……
你以为这一生有过这样的爱情,还能再接受新开始的感情吗?
而且,我曾经……并且不会再做母亲……
心绪上最柔软的地方最触动,但故作出坚强的一丝笑容,“你走吧,安立东。”
“我不忍伤害你,也不会对他说出你的秘密,就如同在我最困顿的时候,你帮助我一样。”
我坚定地开口,“但是,请你把你的这种态度收起。我太清楚我自己是谁,也很了解你们、所谓‘要寻找人生的意义’;”
我认真地看着他,带着真诚的鼓励,“你,是有权利寻找自己爱的人,并让自己的人生温暖……不过,不会是我……”
他乜斜着眼,淡淡地回应,“别用这么绝对的、语气、伤我。”
“这不是伤,而是理智。”
“在这件事上,越理智越愚蠢。你要,试着跟自己的感觉走。”
“那,”我斩钉截铁地开口,“我对你没感觉。”
他脸色阴沉,表情僵硬地看着我,如果这稳重的男人曾经还有一点点自负,现在已被我毫不容情地攻破。
他不发一言地盯我几秒,而后转身,四肢僵硬却有节奏地走去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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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不愿去南正安的办公室,虽然这是近一个月以来,唯一的一次。
我们在巨丰同处一层楼,但这一上午我几乎没踏出过办公室,更别提见过他、和他那位恶已罄竹难书的弟弟。
但,那可疑的合作意向是这非常之期,我的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问清楚,不足为快。
这执拗并非是我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理由,而是一种激情,是借它之手,行某种讨伐之实——
我需要他,为我如今的困窘找条出路。
我要如何应对林可汗?
夫妻本是同林鸟,事到临头,他总不会‘大难临头各自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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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像志林赫然正位,甚至门口没自己的秘书。
也的确用不着:各层级的下属,有事报告志林,也轻易不到他那里。
想都没想推门进去,看到内里,整个人都僵住。
诺大的办公室,宽大的沙发上坐着他和楚希雯。
两个人正襟危坐,正在谈事情。
如果不是我,相信旁人没什么发挥想象力的猜测。
但是进来的,恰恰是容易有想象力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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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希雯穿着还算得体,但不同于一般oFFIcE白领中规中矩的装束。还是驯马师职业的野性,在着装上可见一斑?
她身侧放着脱下的、一件豹纹状的短款皮草大衣,锃亮的长筒高腰皮靴,紧裹着修长性感的小腿,上身一件低领惹火的橙色毛衣,整个人显得年轻热情而又活泼烈性,与我脑海里曾有的优雅、文静、含蓄沉默有所不同。
我心底里啧啧在赞:
南正安,这种百变尤物,你到底,笼不笼得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