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武微微皱了皱眉头。
好家伙，这词儿骂的挺恶心啊。
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围着蓝色头巾的老太太，怒气冲冲的就朝着事儿主冲了过来。
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五十来岁的老爷们儿，同样阴沉着脸，死死的盯着事儿主。
这都不用想，肯定是死者的爹娘。
孙传武赶忙拦在事儿主的前面，灵棚里，不少人也听到动静跑了出来。
看着挡在事儿主前面的孙传武，老太太先是一愣，而后便指着事儿主骂了起来。
“好啊，我就说我儿子在外面喝了一晚上你都不管，感情是搞破鞋了啊！”
孙传武脸一黑，这特么，自己还成了破鞋了？
“老太太，长的丑就算了，说话这么臭早晨煎饼夹的粑粑啊？”
“老子是白事儿先生，咋滴，出门着急忘了带眼珠子了啊？”
两句话，直接把老太太怼的老脸通红。
事儿主的亲戚也赶忙拦在中间。
“大娘，这是我嫂子请过来的先生，这过年了，市里的先生都不接活了。”
“而且我哥这边已经走了，咱有啥事儿等我哥入土了再说成不？”
老太太狠狠的瞪了眼孙传武，不依不饶。
“干白事儿的咋了，你咋知道这俩人就没事儿？董芳，你别躲在他后面，你特么把我儿子还给我！”
董芳冷眼看着眼前疯狗一样的老婆婆，面无表情。
自从她嫁过来以后，虽然说生活过的还算是富裕，但是在家庭这一块儿，她根本就得不到夫家人的一点儿尊重。
自己的老婆婆好像是旧社会儿的地主婆，每天盛气凌人的，就像是自己这个儿媳妇儿必须比她矮一头。
有了孩子以后，婆婆伺候完月子就赶忙离开了他家，至于她那个男人，每天都喝到二半夜才回去。
不管孩子死活，也不管她累不累，除了给钱和发泄的时候，两个人几乎没有一点儿的交流。
董芳觉得，日子可能就是这样，忍一忍就过去了。
当自己男人死的时候，她很茫然，往回一想，可能有这个人和没这个人没什么区别。
伤心么，肯定是有的，但是要说很伤心，她更多的是茫然和对未来的恐惧。
这些恐惧，很大一部分就来源于眼前的女人。
董芳走到孙传武的身前，看着眼前的老婆婆，冷笑着摇了摇头。
“你特么还笑，你这个丧门星，我打死你我！”
老太太刚要动手，旁边的亲戚赶忙把他拉到了一边。
董芳抱着臂膀，声音不咸不淡，说不上很大，却像是刀子一样，扎进了她老婆婆的心里。
“我丧门星？”
“自打我嫁过来以后，你儿子吃过一顿凉饭，穿过一件埋汰衣服没有？”
“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没有一天是清醒的，喝多了回来就闹，就砸，就打。”
“因为这事儿我找过你多少次？你怎么跟我说的？”
董芳嘴角微微上扬，满脸讥讽。
“你说，男人么，喝点儿酒怎么了？男人有几个不打老婆的，能拿回家钱就行。”
“我呀，才知道打媳妇儿这事儿，在你们老程家是这么光荣的一件事儿。”
程老婆子涨红着脸：“我说的不对么，谁家媳妇儿不挨揍的！爷们儿打两下咋了，能少块儿肉啊！”
董芳点了点头：“是不能咋的。”
“那年夏天，你儿子喝多了酒回家，我怀孕四个多月了，他一脚就踹在了我的肚子上，当时孩子就没了。”
“我也是贱啊，想着要是离了婚大丫不是没了爹就是没了妈，咬着牙跟你儿子继续过。”
“喝酒这事儿啊，我找了你多少次了，我说这样不行啊，我白天伺候孩子晚上伺候男人，哪天要是真顾不上了，真出了事儿咋整？”
“你咋跟我说的？”
董芳突然朝着前面走了一步，老程婆子下意识倒退了两步，表情有些慌乱。
“你说啊，喝个酒能咋地，还能死人啊？”
董芳冷冷的指着灵棚：“然后呢，你儿子躺在那了。”
“你没了儿子，我姑娘没了爹，我没了丈夫，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
“你不用说什么我怎么不看着，你孙女儿发高烧烧了好几天，昨晚上上吐下泻，是我背着她去了医院。”
“人家大夫说啊，得亏我送过来的早，要是再晚点儿，孩子就没了。”
“这时候你儿子在哪呢？哦，酒桌上呢。”
董芳说的淡然，但是声音却颤抖了起来。
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变的冰凉，在脸上露出了痕迹。
“人家大夫问我啊，孩子她爹呢？”
董芳自嘲的笑了笑。
“呵~！”
“孩子她爹呢。。。”
“我就想啊，孩子她爹是不是又喝多了去洗头房了？”
“还是喝多了又去了机床厂小寡妇家里了？”
“真是搞笑啊你说，对了，他搞破鞋找小姐的事儿我也和你说了吧？你咋说的来着？”
“哦，你是这么说的。”
程婆子气的浑身颤抖，指着董芳骂道：“你这个浪蹄子，别往我儿子身上泼脏水！”
“我泼脏水？你敢说这事儿我没和你说过？你敢不敢发誓？要是我说过，你跟你儿子一起走，我没说过，我给你儿子陪葬！”
程婆子脸色一白，目光躲闪。
“我。。。。”
“男人，男人嫖怎么了，收心了就知道过日子了，古时候哪个男的不都好几个媳妇儿，人家大房都想着给自家男人续弦呢！”
董芳满脸疾风，笑着拍着巴掌。
“哈哈哈，对对对，就是这套说辞，哎呀妈呀，你们瞅瞅，这就是你们大娘，你们婶子。。。”
“男人就得三妻四妾，好家伙，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啊，咋滴，你脚上也没缠着裹脚布啊？”
“我的老婆婆，我的亲老婆婆啊，是不是你儿子走了，我还得立一个贞节牌坊，给你儿子守活寡啊？”
程婆子黑着脸，显然已经乱了方寸。
“对，你把我儿子害死了，这辈子也别想改嫁。”
董芳惨然一笑，心彻底凉透了。
“程婆子啊。。。”
“你儿子都死了还在这威胁我呢？是我害死了你儿子么？还是那些喝酒的？”
“不，都不是。”
“害死你儿子的人啊，就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