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斯年担心顾清莹，所以一直装作不知杜氏族长的意图，可在散步的时候，夫妻二人看到那些族中孩子们，站在廊下朗朗背书的场景，杜斯年心里还是动摇了。
顾清莹又哪里能察觉不到他那已经动摇的心思？
而且她的心里也是动摇了的。
斯年终究是杜氏族中的一员，他们如今也居住在杜氏族中，说到底也仰仗了杜氏一族不少。
即便她不喜杜氏那位族长，但这些孩子却是惹人怜惜的。
杜斯年到底还是去了族学中做先生，不过每日只上一堂课，早上或是下午，来去也不过一个时辰，不耽误他给顾清莹做好吃的，也不耽误他整理书稿。
而顾清莹也有自己的目标，那便是催促杜斯年习武督促他好好吃饭，想让他赶紧把那亏空的身子补回来。
夫妻二人在杜氏族中，从初夏相携到深秋，顾清莹的肚子最近已经不见长了，稳婆说已经接近足月了，最近就算夫妻二人要散步，也不再出门了，只在院子里走一走。
原州城那边也送来了好些药材，还有经验丰富的婆子，近几日也在挑选合适的乳母。
杜斯年也拜托了镇上最好的大夫，安排了车马，往常是每五日接大夫前来把平安脉，最近更是每三日，再后面便打算每一日都要接大夫前来了。
顾清莹除了觉得身子笨重了些，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适，可杜斯年却整日整夜的担忧，熬青了一双眼，也好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二两肉给熬没了！
顾清莹又气又急，偏生瞧着他那张脸，她又说不出什么重话来！
他可真的是难养！
不过顾清莹也没气多久，这几日她总觉着肚子坠坠的，大夫和稳婆说她马上就要生了，这几天要时刻注意。
杜斯年干脆从族学那边请了假，寸步不离的守着顾清莹，恨不能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
转眼又过了两日，顾清莹发动在一个傍晚，从她察觉到肚子一阵一阵抽痛开始，自己挪到了产房，稳婆、大夫都就位了之后，杜斯年被青霄押着出了产房。
这是顾清莹安排的，不是因为什么男子进产房会倒霉之类的无稽之谈，单纯就是顾清莹怕把他吓坏了。
她生了孩子必定要虚弱一阵子，哪里还顾得上他？
万一给把他吓病了可怎么好？
顾清莹是见识过母亲生弟弟妹妹的场景，也知道生孩子会痛，但她没想到会这么痛！
一阵又一阵的痛感袭过，在不痛的时候，婆子女使又是给她按摩穴位，又是给她灌参汤......
终于是到了要生产的时候，顾清莹听着稳婆的指令，一下一下的用力，也时不时的喊两声。
被控制着等候在门外的杜斯年焦急的在廊下走了一圈又一圈，听到她的喊叫声，心瞬间提起，迅速扒着门缝往里看。
甚至还想过趁人不注意翻窗进去的，可产房的门窗是早就封了门窗，根本不是他一下能翻进去的。
阵痛越来越密集，顾清莹身上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意识却还很清晰，可屋外的杜斯年却已经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在产房门前一圈一圈的转。
女使捧着热水进进出出，再端出来的却是帕子和血水。
血水！
杜斯年脑子顿时一片空白，接着嗡嗡作响，腿脚不听话的软了下去，扒着门框倚在墙上才没立刻倒下去。
青霄奉命看着这位姑爷，一直守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目光也是时不时地看像他，此刻见到自家姑爷面色苍白，眼神呆滞，摇摇欲坠的样子，深深吸了口气，快步上前一把提起了杜斯年。
青霄刚刚提起杜斯年，准备让他到院子里坐下，又见里面端出来一盆血水，紧接着顾清莹的一声惨烈叫声。
“啊！~”
杜斯年眼前一黑又一黑，刚刚有点力气站直，一口气没上来，又软了下去。
“哎？！”青霄也是大意了，险些被拽了个踉跄，双手用力才将人提起来，扶到了早就摆放好，杜斯年却没坐过的椅子上。
大夫前来扎了两针，杜斯年才悠悠转醒。
“生了！生了！”
“哇！~”
稳婆的报喜与孩子的哭声交织着，刚刚缓过神来的杜斯年呼地站起来，提着袍子不管不顾地冲进了产房。
看到面色苍白的顾清莹瞬间，懊悔不已地红了眼眶。
顾清莹本就疲累，抬眼看到这男人红着眼眶半跪在床榻前的男人，伸手抹了他挂在眼角的那颗泪珠，无奈道：“你可别哭了！疼的是我，又不是你，我还没哭，你又哭什么？”
杜斯年忍着泪水，双手捧住为他擦眼泪的那只手，委屈又愧疚道：“再也不生了，往后再不生了，就这一个孩子就好。”
他不想再让她经历这样的痛苦，不想再让她走这鬼门关，他刚才是真怕会出现什么意外，往后这世上就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还不如随她一起去了算了！
只想想就是锥心蚀骨的痛，万不能如此！
顾清莹原本十分疲累，眼皮都快垂下去了，听了杜斯年的话，瞬间一个激灵睁开了眼：“那可不行！”
“家里就一个孩子多孤单啊？！打架的人都没有，至少得两个吧？我还想要个漂亮闺女呢.....不成，不与你说了，我累了，你先出去我睡会儿。”
杜斯年拧起了眉心，却不敢反驳她，抚了抚她额前凌乱的碎发，柔声道：“你睡，我就在这里。”
顾清莹偏了偏脑袋，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随他去了。
“恭喜探花郎，六斤八两的白胖小子，添丁之喜。”
稳婆包好了孩子，喜气洋洋地报喜。
杜斯年的目光缓缓偏移，带着几分迷茫，点了点头。
镇北侯府来的婆子立刻接住了稳婆的话，又是给喜钱，又是给喜果的，围着稳婆和孩子，说了好一阵的吉祥话，顾忌着产妇需要休息，众人声音放的很低。
孩子被乳母抱去喂养，这产房里也被收拾的差不多了，这留下稳婆照看产妇情况，杜斯年则是一动不动的坐在床榻边上，盯着顾清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