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后院，月色凉如水，夜风卷着几声压抑的呜咽，在檐角回荡。
柴房外，侍卫轮流把守，里面的顾俊熙坐在角落里，一身锦袍早已褶皱发灰，脸颊削瘦，眼底血丝纵横。
他已经三天滴水未进。
可他不是不饿，是吞不下去。
他脑子里全是孟婉烟大出血的画面，还有那孩子……生出来时血淋淋的一小团，没气，没声。
他不傻，他知道，那孩子是他的。
他也明白，林筱茉那天，是故意钓他来的。
从他踏进茶馆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顾俊熙。”顾宸的声音冷不丁从门外传来，带着浓浓的疲惫和克制的怒气。
“哥……”顾俊熙站起来，声音嘶哑。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顾宸站在月下，一身玄衣如墨，神情漠然。
“你可知错？”
顾俊熙低下头：“知。”
“她是我名下的姨娘，你是秦王府的三郎。”顾宸一句话，像一记闷棍，“你这是玷辱了整个王府的脸。”
“那孩子……是我的。”他喉咙里像卡着一块石头，憋了半天才吐出来，“我不想瞒。”
顾宸眼神倏地一冷：“可她是我的人！”
这句话，他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哪怕他没喜欢过她，可只要是他认下的人，就是他的。
“二哥，我不想争什么，只是……”顾俊熙抬头，眼底带着疲惫与痛苦，“孩子没了，她命也快没了，我……我不想她一个人撑着。”
顾宸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看了许久，最终冷冷甩下一句：“从明日起，你搬去郊外西北别院反省，半年之内不许出门半步，没有我的允许也不能回京。”
“是。”顾俊熙垂首认命，“只是我娘？”
“侧妃如何，轮不到你来问，自有母妃处置！”
“二哥，我娘她什么也不知道，都是混蛋，是我没经受住！”顾俊熙闭了嘴，总不能到这一步还要去攀扯一个女子。
可当他抬起头时，眼里却闪过一丝被剥夺的怨意。
顾宸自然没看见，他转身走了，在他眼里，顾俊熙什么也不是，根本撼动不了他在秦王府的地位，何况侧妃也在他母妃手里握着呢！
简直是自不量力的母子两。
——
王妃宋氏躺在内院，脸色苍白，嘴唇直哆嗦。
“那个孽障……那个婊子……她竟然敢——敢背着我养三郎的种！”
林筱茉在一旁轻拍她的手：“母妃息怒，如今人证物证都在，孩子也没了，她再不能翻天。”
宋氏咬牙：“婉烟是我挑进门的，我愿意为她是个孝顺孩子，我对她百般护着，她竟然、竟然背着我做这种事！”
“她利用的是母妃的信任，才敢肆无忌惮。”林筱茉温声哄着，却字字带锋。
“母妃，现在婉烟名声尽毁，顾俊熙也被贬去别院，都是他们自作自受。”
宋氏恨得吐了血，哪能这么轻易放过她们，“那大孟氏，怕是也是知道的，枉费我这么些年对她的宽容，他们母子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想当初，要不是我看她岁数小，可怜，哪能轮得到她一个罪臣之女进王府里来，如今过了几十年的好日子，越发贪心，竟然还想让我儿给她儿子养着野种！”
宋氏气的狠了，一想如果不是今日发现了，那来日他疼在手心里的指不定是谁的孩子，更何况这还是王府里出生的第一个孩子，很有可能就将他当成接班人去培养的。
现在她想一想还有些后怕，眼里瞧着林筱茉也顺眼了不少，这个儿媳妇还是顶用的！
宋氏喘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狠意：“那小孟氏若再有一口气在，就还会招祸。”
林筱茉眸光微动：“儿媳已经安排好了，就让她在后院拆房里......那身子，怕是熬不过今年冬天。”
宋氏点了点头，这么处理很是妥当，万万不能让孟婉烟再见天日了，这府里的奴才也得封口，她如今下床都难，还好！
还好有个精明的儿媳妇。
“这是管家的对牌，以后王府后院你来掌家！”
宋氏难得一见的大方和宽容，兴许真是受了刺激，现在才知道还是自己的儿子才是最亲近的，再也不似往日一般搂着顾清晨亲热了。
哪怕是自己的儿媳妇也比旁人强，宋氏觉得她现在看清还是来得及，什么外甥女，什么表妹都赶不上自己亲生儿子和儿媳妇。
毕竟儿媳妇的利益跟儿子是紧紧相连的。
“孟侧妃，你先将她软禁在院子里，罚她跪抄写佛经，明日我要问问你父王，怎么处置她。”
其实这也是借口，处置一个侧妃，宋氏就可以直接出手，只是今日儿子刚处置了三郎，她今日再出手，穿出去怕不好听。
“儿媳听母妃吩咐，这对牌儿媳拿着，也跟在母妃手里一样。”
林筱茉握了握宋氏的手，两婆媳还是头一回这般亲热。
——
西南偏院的拆房里，孟婉烟虚弱地躺在一堆杂草里，脸色惨白，手一直捂着小腹。
“孩子……我的孩子……”她低声呢喃，眼神空洞，“他明明是活的，我感受得到他在动……是她，是林筱茉，她害了我……”
冬雨守在床边，红了眼：“小姐，奴婢都记下了。林筱茉那日带了那么多眼线来，就是想闹大、想让您没命。”
“她算计我……她还夺了我的夫君……”孟婉烟捏紧了床单，“我不甘心，我不甘……”
她忽然哑声道：“你去查，林筱茉有没有和那位宣王府的人来往……我要知道，她是不是也拿我做了筹码。”
“是。”冬雨狠狠点头。
孟婉烟不服气，明明她什么都是照着那书来的，可怎么都不一样了呢！
她要赌一次，书里写着林筱茉也有情郎，就是宣王府的世子！
“要死，我也要拉着林筱茉一起！”孟婉烟等着血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柴房的上空。
——
而此时的顾梓潇，陪着孩子们发面，蒸枣糕，收拾院子里的灯笼和贴窗花，他得把院子收拾得红红火火的，不然他的悠儿回来会怪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