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那张面无表情的面上缓缓地滑落下一行清泪，无声的落入风中。
这样平淡至极的面庞下，涌动的是无尽的悲伤。
他没有崩溃的嚎啕大哭，也没有做出什么不吃不喝废寝忘食的举动，可就在这样平常至极的生活中，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痛苦和悲伤。
他静静地站在山巅，寒风瑟瑟的鼓吹着他的衣摆，这次，仿佛欲乘风而去的人变成了他。
千山月上前为他披上手中的披风，无言的陪伴在他身边。
亲人的离去从不是一瞬间就令人悲痛欲绝的。
而是仿佛突然在心里下了一场永不停歇的雨。
即便雨停了，内心依旧是湿润的。
每每只要回想起来，便疼痛得难以喘息。
看着一切如常的事物，仿佛那个人一直都没有离开。
直到看见故人所做的枇杷膏快要吃完了，再没有人为之续上；看见故人所经常坐着乘凉的地方，再没有了那个藤椅。
还有许多许多，曾经习以为常的事，此刻却物是人非，这些都无一不在提醒着活着的人。
那人已经与世长辞。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阿月，我没有妈妈了。”
天空上飘落了星星点点的白，如同柳絮一般，轻飘飘的落在他的肩头，他的眉眼。
那滴滚烫的泪出现的一瞬间就变成了通透的白。
千山月抬手轻轻的放到了少年的脸颊，为他抚去那滴无言的痛。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少年的身躯拥入怀中，用自己的身体向他传递温暖。
你是否会怨我……
怨我没有救你的妈妈。
她不敢问。
也不想问。
答案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世间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她已经扰乱了过多既定的命运线，尤其是关于国运的地方，对于她的反噬更加之大。
即便这具身体为神兽，在失去了精血之后，又以寿元为代价，跳了祭神舞，牵引了世间伟力，为万亿百姓祈福。
不过，幸好她的身体是神兽。
她的寿命无限之长。
所以即便是失去了那许多，这一世她也依旧能够陪伴在小官的身边，不离不弃。
可是，她已经不能再去救人了，她与天道做了交易，让那许多本该在战乱之中死去的人的命运改变了。
而她也为此失去了很多。
这一世之后，她将回归她的本体。
那个遁去的一。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
无情道，大道无情却有情，人似有情却无情。
可她化无情为有情，众生在她面前，她无法去无视众生苦。
……
张麒麟从床上突然惊醒，张开口大口的喘气。待看清自己所在之后，他瞳孔巨的震。
旋即又重新定了定心神，仔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个熟悉却陌生的屋子。
他现在脑海中一片混乱，一会儿是自己在古墓中被放血，一会儿又是全族的族人恭敬的向他行礼。
一会儿是在格尔木疗养院被研究，一会儿是与阿月……
阿月……！
他骤然转头看向躺在他身旁的女子。
两人对视的瞬间目光仿佛穿越了时空，让二人皆不由一颤。
千山月自他醒来时便发觉了他的灵魂不对，仿佛他的灵魂强度一瞬间变得暴涨了。
而这种情况十分罕见。
如果是在修真界，那么便是有邪门歪道夺舍重生了。
可他身上没有任何的外来痕迹，便连灵魂也是独一无二的。
所以……小官，你会怎么选择。
“阿……月。”
千山月缓缓坐起身来，两人沉默对视，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相隔了千山万水。
“小官，你做噩梦了吗？”
千山月抬手想要将手放到他的脸上，可是他下意识的微微偏头，这个动作让千山月的手一顿。
千山月微微抿唇，想要对他再说一点什么，比如没关系的，我陪在你身边。
可看着那双有些迷茫和陌生的双眸她沉默了。
那里面含着的情绪太多，她无法一一分辨出来。
她只知道，她的小官……可能不要她了。
少女掩下眸中神色，静静地重新躺了下去。
明明睡前还在抵死缠绵的二人，这一夜却同床异梦，仿佛咫尺天涯。
清晨
千山月醒来之后，床上只余了她一人，而那人躺过的地方早已冰凉。
她洗漱过后，便缓缓的走出了房门，没有如往常一样去寻找那人的身影。
而是走过了木槿花丛，然后来到梧桐树下的秋千缓缓的坐下。
清风吹来，白色的裙摆在空中犹如一朵层层叠叠绽放开来的花，婀娜迷人却又只可远观不可亵渎。
黑色的身影静静地站在木槿花丛中，望着秋千上那个起起落落的身影。
突然，少女握住秋千的手松了开来。
她的身躯犹如破碎的蝴蝶般飞向桥下的那条溪流。
说是溪流，可这一片的溪水十分之深，溪水亦奔流不息，若是寻常人跌落其中，不堪设想。
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便已经飞身而起，几个跳跃之下，直接将女子接住了怀中。
可由于相隔太远，加之冲击力太大，“扑通”一声响起，两人一起掉落入水中。
他牢牢的抱住她的身体，减少了水流对她的冲击力。
千山月抱住他的脖子，浸湿后的白色衣裙有些透明，少女的长发也湿漉漉的贴在她的身前。
大滴的水珠顺着他的发丝和脸颊缓缓流下，然后滴到少女的胸前，当他睁开双眼时看见的便是少女玲珑有致的曲线。
感受到怀中的触感，张麒麟耳热的微微偏头。
“没事吧？”
千山月轻轻摇了摇头。
他抱着她从水中缓缓走向岸边，上岸之后本可以放下少女，但是不知怎么想的，他抱着她一步步的回到了阁楼。
将少女放在地上站好之后，他熟练的去衣柜里取出另外一条白色的纱裙，还有……内衣等衣物。
在少女的目光中他的耳尖渐渐红了起来。
“换。”
千山月目光纯然的望着他，似不解的问道:“从前不都是你给我换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