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闵琳伸手去推车门，指尖刚触碰到门把，一声轻响，“啪嗒”——车门被锁上了。
她怔了一下，转头望向驾驶座。
谢清宴的手指懒散地搭在方向盘上，白衬衫袖口挽起，露出清晰的腕骨和手背上浅浅的青筋。他侧过身来看她，眼神冷峻如刀，锁定她的目光，一瞬不移。
“聊聊。”他说，语气平稳得近乎温和，字里行间却透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压迫感，是他惯有的姿态——一个习惯掌控一切的男人的语气。
陈闵琳神情不变，只是抿了抿唇，然后偏头看向车窗外，语气清冷：“不好意思，有人在等我。”
她的指尖微微收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却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云淡风轻。她不想再在这辆车里多停留一秒。她和谢清宴之间，已经没有聊下去的必要。
他们都清楚，婚约解除是迟早的事。
谢清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隔着车窗，他看见人行道上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
吴诚，身穿一件简单的白t和牛仔外套，怀里抱着一束鲜红欲滴的玫瑰，正一边等候一边拨弄额前微乱的刘海。他嘴角噙着笑，眼中是青涩的热烈和毫不掩饰的期待。
“小奶狗。”谢清宴脑中闪过这个词，眉梢微挑，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气息。
“他很年轻。”他说，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随口评价，却带着一股酸涩从心口漫起，自己都没察觉。他很不习惯这种感觉。
控制不了的感性，会影响判断。他不允许。
“这种年纪的男人，大多还没定性，”谢清宴微微侧头，声音低沉，“只是想玩玩。”
陈闵琳回过头，神情平静，“他比我小三岁，却从不让我觉得不安，至少他对我，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谢清宴没有说话，唇角微微一勾，笑意不达眼底。他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个突然陌生起来的人。
“你们男人永远只爱十八岁的，”她忽然开口，语气锋利，“其实女人也会喜欢年轻的，阳光的，有热情的。”
她本以为这句话能惹怒谢清宴，让他暴露出一些真实情绪。可他只是轻轻一笑，薄唇微启：“我不一样。太年轻的小姑娘不懂事，我没时间照顾他们的情绪。”
轻飘飘一句话，像针一般扎进了她心里。
“所以你只想娶一个门当户对、懂事又不会向你索取情感的女人，是吗？”她语气陡然尖锐，眼神中闪烁着一丝近乎愤怒的光。
“抱歉，我做不到。”
话出口的瞬间，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她一向理性冷静，可此刻情绪终于在漫长的压抑中找到了突破口。她语速加快，语气也愈发犀利：“我选择吴诚，是因为他有温度，不像你，事事算计，连情感都拿来衡量价值。”
她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不在谢清宴面前落泪。
这些年她确实爱过他，爱得小心翼翼，连靠近都要考虑分寸，怕越界、怕越线，可最后他看她的眼神里，除了“合适”就再没有别的。
他从来没有真正爱过她。
谢清宴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敲两下，指节有力，节奏缓慢。他的目光如同钉子，死死钉在她脸上。
“所以你真打算跟他试试？”他的声音低哑，像是自嘲，像是压抑，“他那么年轻，长得也还可以。”
他忽然嗤笑了一声，却带着一丝烦躁，“你就没想过，他是冲你家来的？”
这话说出口的瞬间，空气瞬间凝结。
“陈伯父是院长，伯母是主任，你一个人随便一句话，都比他奋斗十年有用。他研究生刚毕业，学历不出挑，背景也一般，想进大医院，说到底，攀上你就是最快的路。”
陈闵琳沉默。
她没法否认这些现实，也曾担心过这些问题。可她更明白，谢清宴说这话，只是为了让她退缩。
她的指节紧扣在膝盖上，泛着微白，却还是保持平静：“至少他会陪我吃夜宵，会听我说废话，不像你，连晚饭都要秘书提前两天预约。”
谢清宴忽然转头，目光中浮上一层压抑的情绪。
“我累了。”陈闵琳轻声道，语调却像雪落湖面，泛不起一点波澜，“谢清宴，我不想追逐你了。跟一个喜欢我的人在一起，我会轻松很多。”
那一刻，车里安静得连秒针跳动都仿佛清晰可闻。
谢清宴的眼底像结了冰，他死死盯着她，忽然冷笑一声，那笑意带着彻骨寒意。
他猛地松开方向盘，手指落在中控锁上，“啪嗒”一声，车门解锁。
她毫不犹豫推门下车，动作干脆利落。
冷风从敞开的车门灌进车内，卷来一股淡淡的茉莉香，是她头发的味道。
谢清宴坐在车里没动，只是目光紧紧锁着她的背影。
陈闵琳走到吴诚身边，神情瞬间柔和下来：“对不起，有点事耽搁了。”
吴诚立刻笑了，摸摸自己的脑袋，像个腼腆的大男孩：“没关系，我也才来。”
他从怀里捧出那束玫瑰，“送你的，十一朵。”
十一朵，象征一心一意。他没有解释，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的眼睛。
陈闵琳接过花，唇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愧意。
她知道他在说谎，他等了不止一会儿。
她没有戳破，只是点头微笑，低头嗅了嗅玫瑰花，淡淡的花香钻入鼻尖，她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吴诚，谢谢你，花我很喜欢。”
吴诚清澈的眼里闪着碎光，柔和得像清晨的曦光。
吴诚看着她的神情，也柔和下来，伸手牵住她：“走吧，电影快开场了。”
他们并肩走进影院，背影在光影中渐行渐远。
车里，谢清宴的目光逐渐冷下来，手指捏得发白，指节微微作响。
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是助理发来的会议提醒。
他扫了一眼屏幕，面无表情，启动车子，调转车头，驶入夜色深处。
他从未想过，那个从小与他订婚的女孩有一天也会想要解除婚约，要嫁给别人。
一切都错了，乱了，明明他规划得很好，与有婚约的陈闵琳结婚，然后生孩子。
他不能容忍这种偏差，他会扳正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