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思衡握住茶杯的手紧了紧。
“若我身死，我会将她送往无人之地，保她一生无虞。”
视线落在他泛白的指尖上，云栖晚叹了一口气。
“你认为对她好的，难道便是她想要的吗？”
“你对柠儿的恩情，我很感激，今日我这番话，并非想指责你，同样的道理，若你不择手段，把江姐姐抢到身边，那个明媚鲜活的江清芷终有一日会凋零。”
“看到她不幸福，难道就是你想要的吗？”
云思衡浑身一震，耳畔忽然响起那小人儿的声音：
“衡哥哥，那不是小白想要的。”
是啊，连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他为何从未明白。
“云栖晚，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残忍。”
残忍到不给他留一丝希望。
呦，还倒打一耙，指责上了，云栖晚挑眉。
“你想借我之手，抢走我的表嫂，还指望我对你心慈手软？云思衡，我不是柠儿，也不会因为她便对你多信任几分。”
这人从给昱初下毒开始，便给她玩连环计。
“从我进门开始，你便利用柠儿激起我内心的愧疚，企图让我放下对你的戒备。”
她和他之间，唯一的羁绊，便只有柠儿，可如今柠儿已安然待在谢府，她凭什么还要受他的要挟，更不会受他道德绑架。
“你看出我对柠儿的重视后，便不断引导我，让我认为你先前对柠儿利用都是为了柠儿好。”
“你对柠儿的庇护我从不怀疑，可利用就是利用，即便扣上一顶处心积虑替她着想的帽子，也改变不了内里包藏祸心的事实。”
“还是说，你觉得利用一块无名的灵牌，展现你的脆弱，激起我对云谏的憎恨，又假装仁慈地替女子着想，再加上几句轻飘飘的夸赞，就能我云栖晚飘得找不到北，让我误以为我们是同一类人？”
云思衡怔愣片刻，但也丝毫没有被拆穿的窘迫，定定地打量了面前的云栖晚许久，行云流水地开始泡茶。
“从你进门开始，我自认为我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你是如何发现的？”
没想到这人从一开始便识破的计策，还辛苦他演了这么久。
云栖晚欣赏着他泡茶的动作。
“我同你说过，不要低估女人。”
云思衡朝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继续。”
云栖晚也不客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果然坦荡的茶味道更好些。
“无论是对柠儿，还是江姐姐，或许旁人看到的是你对她们的纵容和情深义重，可我看到的却是你的自私。”
“对柠儿，你将她护在羽翼之下，替她遮风挡雨，将那些肮脏与她隔绝。”
听到这话，云思衡眉眼微挑。
“难道这样不好吗？”
云栖晚放下手中的茶杯，径直对上他的视线。
“好不代表那是柠儿想要的，云思衡，你当真不知道柠儿想要什么吗？若你不知，你如何画得出她眼底透露出的禁锢与荒芜？”
云思衡身形微僵，那是他养了十多年的妹妹，他岂会不知她想要什么，只是……
“你只想给她你认为对她好的，让她按照你的期盼而活，可她也想保护她的哥哥，想与她的哥哥同行，而不是做一只乖巧的笼中鸟。”
幼年遭遇抛弃，多年来从未踏出过信王府半步，困在那四方天地中，身旁只有一个嬷嬷相伴，还有云谏在一旁虎视眈眈，又如何养得出无忧无虑的性子。
柠儿知道云思衡对她的期盼，便假装成他期盼的样子，可假装的时间久了，迷惑了旁人，也迷惑了她自己。
“你当初爱上的便是那明媚如火，奋力将你从泥潭里拉出来的江姐姐，可如今你却用尽手段折断她的翅膀，想将她困在一方后院，任你供赏，眼睁睁看着她枯败。”
“她们是你的至亲和挚爱，可你仍旧看轻她们，从未将他们放在平等的位置，我与你非亲非故，你又怎会诚心诚意同我合作。”
“你没有选择表哥，而是选择同我合作，便是觉得我也是女子，容易感情用事，便于你拿捏和掌控。”
“江姐姐和表哥又对我深信不疑，届时你便可利用我，绊住表哥，得到江姐姐，不知我说得可对？”
云思衡翕动着嘴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承认自己卑鄙，可面对心爱之人，他要什么光明正大。
“你还知道什么，不妨全都说出来。”
他知道云栖晚聪慧，可想着她出身江湖，回归时日尚短，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看来是他小看她了。
云栖晚假装理了理衣袖，视线落在见底的茶杯上，不说话，暗示意味明显。
云思衡神色微冷，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除了柠儿和芷儿，没人能使唤我。”
先前以为能和这丫头打打感情牌，如今既然已被她识破，他还装什么装。
“云思衡，要想和我合作，最好还是识趣些，况且你身上还有伤，打不过我。”
与面前这种心思深沉之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但处于弱势向来不是她的风格。
看到她眉宇间的桀骜，云思衡嗤笑。
“你以为伤了我，你能活着走出玄中寺？”
云栖晚朝他胸口看了一眼。
“你这一身伤本就是拜我所赐，再多添几道，也不是什么难事。”
看到她嘴角的笑意，云思衡心底忽然涌起一股不安。
“云栖晚，你……”
“放心，本公主只是让暗云骑陪你那些私兵练练手，虽说不用千恩万谢，但基本的诚意还是要有的。”
她话音刚落，雷影便被祈墨淮扔了进来，忍住身上的疼痛爬起来，朝云思衡请罪。
“属下办事不力，还请主子责罚。”
见云思衡额角的青筋被气得突突直跳，云栖晚好心替他回答道。
“雷侍卫放心，你家主子很快便会同本公主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大家都是自己人，不分什么输赢。”
雷影闻言瞳孔瞬间放大了几分，随即又垂着头，这姑奶奶不是她能惹得起的主。
云思衡眼底怒意渐起。
“云栖晚，告诉我，我究竟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云栖晚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拉住祈墨淮的手。
“别抢了郡王的活计。”
他不想倒，那她偏要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