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六月，《甜蜜蜜》仍在进行紧张的后期制作。
不过，龚雪的配音工作已经结束。
这也意味着，她即将离开北影厂，回到总政。
如果接下来她没有接到拍摄任务，或者要去地方表演的话，大概率会一直待在燕京。
但这不代表着胡为民可以天天见到她，因为总政管理十分严格，按军人标准作息，早晨出操、夜间查寝。
所以，他才想通过北影厂，将龚雪从总政调过来。
当然，这也不容易。
一来要看《甜蜜蜜》的上映情况，二来需要龚雪的演技能说服北影厂领导，三来，则是胡为民的《黄飞鸿》剧本。
后两项问题不大，龚雪演技还是没得说的，胡为民也答应了同北影厂继续合作。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甜蜜蜜》的上映情况，如果大受欢迎，下个项目就能进行下去，龚雪进北影厂的概率几乎是板上钉钉了。
也是在龚雪配音工作完成的这天，剧组通过她，邀请胡为民进厂小聚一番。
胡为民通过龚雪了解到，参加聚会的除了两位导演和他们两人外，还有几个主要演员。
这场聚会，也可以理解为散伙饭。
吃过这顿饭，除了导演组外，其他人就将各奔东西。
本来呢，胡为民是不太想去的，他更想和龚雪过二人世界。奈何龚雪害怕今后很难见到好姐妹张力微，强烈要求参加，他只能跟着去。
胡为民禁不住她的苦苦哀求，只能同意。
下午，胡为民推着自行车在北影厂门口等龚雪。
他特意换了一件白净的衬衫，袖口还留着折痕，手里拎着两瓶从副食店买的北冰洋汽水——一瓶橘子味，一瓶荔枝味，都是龚雪爱喝的。
龚雪从录音棚出来时，脸上还带着妆，睫毛上沾着细碎的亮粉，在夕阳下闪闪发亮。她小跑过来，眼睛弯成月牙：“等很久了？”
胡为民把汽水递过去：“我也刚到。”他顿了顿，又补充，“不过你要是再晚点出来，汽水就不冰了。”
龚雪噗嗤一笑，接过汽水后喝了一口，冰凉的气泡在舌尖炸开，甜滋滋的。她看着胡为民略显无奈的表情，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别板着脸嘛，就吃顿饭，很快的。”
胡为民叹了口气：“我就是觉得...”他话没说完，龚雪已经踮起脚，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奖励你的。”她眨眨眼，“待会儿吃完饭，咱们偷偷溜走，好不好？”
胡为民摸了一下脸颊，有些回味。
“还有这边呢。”他把另一边脸凑过去。
“得寸进尺是吧？”
他看到龚雪的笑脸瞬间变得严肃，只能干咳一声，无奈道：“……不亲就不亲，生什么气嘛。”
看他委屈巴巴的样子，龚雪严肃的脸蛋再也装不下去，噗嗤一声，破功了。
“好吧，再奖励你一个。”说罢，又在他另一边脸颊上亲了一口。
胡为民满意了，和龚雪肩并肩，一边聊天，一边朝着食堂走去。
“为民，《孩子王》单行本什么时候发行？”
“就在这个月，不是中旬，就是下旬。目前人文社已经投放一定资源进行宣传了。”
人文社资源丰富，想要推一本书，简直不要太容易。
当然，前提是那部小说足够优秀。
恰巧胡为民的《孩子王》足够优秀，口碑没得说，还是被《人民日报》点名夸奖，更被推荐为中小学生课外读物。
再加上题材和内容优势，单行本不火真是没天理。
“等小说上市了，我就买一本，不，多买几本支持你！”
龚雪看着他，俏脸看起来格外认真。
“谢谢你，雪姐。”
“不用谢，多了我买不起，买上几本支持一下还是能做得到的。”龚雪眨巴一下眼睛，俏皮道。
胡为民装作苦恼的样子，“雪姐，要不多买个十几本，到时候也好送战友啊。”
“你少来，当我像你一样那么有钱啊！”龚雪捂着放钱包的地方，一脸警惕，“就我那点工资，攒钱可不容易。”
“哈哈。”胡为民被她逗笑了，“你说说，你吃住都有部队管，拍电影工资也没少你的，攒钱应该很容易吧？”
“以前我的工资大部分都寄回家里了，也就这两年，妹妹也工作了，总算能攒下点钱。”
“你对家人真好！”
“这不是应该的吗？”
是啊，这不是应该的吗？
龚雪问：“还有《芳华》呢？会上哪一期？”
胡为民回过神来，回答道：“《当代》第三期，等样刊出来，我送给你。”
“这次我就不跟你客气了。”龚雪点头，接受了他的馈赠。
《芳华》的前半部分是以她为原型创作的，创作过程中，她还提供了不少素材。这部作品，怎么说也有她一份功劳。
因此，胡为民要送她样刊，她毫不迟疑地接受了。
胡为民和龚雪并肩走到食堂小单间门口时，透过半开的门缝，已经能看到唐国蔷和张力微坐在里面说笑。龚雪下意识地松开了胡为民的手，还往旁边挪了半步，装作只是普通同行。
然而——
“哎哟！”张力微眼尖，一眼就捕捉到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立刻拖长音调，“这是谁家的小情侣啊？手牵得那么紧，到了门口才舍得松开？”
唐国蔷也笑眯眯地看过来，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龚雪微微泛红的耳尖上：“龚雪同志，你这‘保持距离’的演技可不如电影里自然啊。”
龚雪的脸“腾”地红了，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小声辩解：“没、没有……我们就是一起走过来……”
胡为民倒是镇定，轻咳一声，直接拉开椅子坐下：“小张，唐老师，你们来得挺早啊。”
张力微可不打算放过他们，凑到龚雪身边，压低声音却故意让所有人都能听见：“雪姐，你俩什么时候的事儿啊？上次我问你，你还说‘只是朋友’呢！”
龚雪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胡为民却在这时伸手，轻轻按住了她放在桌下的手，指尖在她掌心挠了挠，像是在说——“别怕，让他们羡慕去。”
唐国蔷见状，笑着摇摇头，故意岔开话题：“行了行了，年轻人谈恋爱多正常。来来来，先点菜！今天这顿散伙饭，咱们得吃好喝好！”
张力微却还不依不饶，冲胡为民挤挤眼：“胡作家，你可要对我们雪姐好点，不然我们全剧组都不会放过你！”
胡为民挑眉，一本正经地点头：“放心，我一定——”
“为民！”龚雪终于忍不住，羞恼地瞪他，“你少说两句！”
“哟，这就管上啦——”张力微别有深意的拉长音。
“哈哈哈。”
单间里顿时爆发出一阵笑声，连路过的食堂阿姨都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龚雪捂着脸，却又忍不住从指缝里偷看胡为民。而他只是笑着看她，眼神温柔得像是盛满了整个夏夜的星光。
这时，谢铁骊和王好为恰好推门进来，赶上单间里笑声未散。
谢导扶了扶眼镜，笑问：“哟，这么热闹？我们错过什么好戏了？”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胡为民和龚雪。
张力微立刻举手：“报告导演！我们刚刚在讨论——”她故意拉长音调，“某些同志的‘革命友谊’升华问题！”
唐国蔷也笑眯眯地补刀：“就是啊，谢导，您组里的演员和编剧私下‘对戏’，这算不算加班啊？”
龚雪耳尖红得能滴血，低下头，两只手都快把衣摆揉烂了。
“哈哈。”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谢导和王好为也差不多明白了怎么回事。
龚雪湿漉漉的眼睛瞪着胡为民，用口型无声控诉：都怪你！
谢导笑着道：“好了，难得还有一起吃饭的机会，咱们还是快点菜吧！”
“听谢导的！”龚雪连忙道。
说是点菜，其实都是食堂擅长的家常菜。
很快，食堂阿姨开始上菜。
红烧排骨、醋溜白菜、西红柿炒鸡蛋，还有一大盆冒着热气的紫菜蛋花汤纷纷摆上桌。
“有人喝酒么？”
“有女同志，我就不喝了。”唐国蔷道。
胡为民笑道：“是怕回家不好交代吧？”
刚才两人趁机调侃他，现在轮到他还回去了。
“好啊胡老师，这是被你找到机会了。”
“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唐国樯白了他一眼，已经懒得理会。
龚雪这时拉了下胡为民的胳膊，胡为民会意，笑着道：“既然唐老师不喝，我也不喝。”
“那咱们一会儿就以茶代酒吧。”谢导不以为意道。
“好，以茶代酒！”
几人端起茶杯，碰了一下，然后开吃，这年头吃顿好的不易，对食物非常尊重。
随着聚会的进行，气氛渐渐热络起来。
王好为感慨道：“这片子拍得不容易啊，多亏了大家……”她说着说着，眼眶有点发红，“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这片子明面上是她和谢导共同执导，可实际上，日常都是她独自执导，自然感触更深。
几个演员也跟着唏嘘起来，张力微甚至偷偷抹眼泪。她抱着龚雪的胳膊，声音闷闷的：“雪姐，你回到总政话剧团后，可千万别忘了我啊……”
龚雪拍拍她的背，红着眼睛道：“怎么会？咱们要当一辈子的好姐妹。”
胡为民坐在对面，看着龚雪温柔安慰别人的样子，心里那点不情愿突然就散了。他端起茶杯，悄悄冲她举了举，嘴角勾起一抹笑。
龚雪接收到他的眼神，轻轻眨了眨眼，像是在说——“再等等，很快就能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