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离开那处人群,坐在对面的五凤笑着对张大龙说:“大哥,刚才那些人跟你打招呼,你咋不理他们呀?”
张大龙转过头看她一眼,沉声道:“理他们干啥?都是些没腚眼子的货。
福海兄妹仨过得那么难,饿肚子挨冻,身上脏得没个人样,他们住得近,睁眼闭眼都能瞧见,却愣是没人搭把手,嘴上客套有啥用?
五凤,以后你们都长点心眼,别光看一个人说了啥,要看他干了啥,咱们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他们真要是顾念乡亲情分,就不该视而不见,能搭把手就搭把手。”
六凤撇了撇嘴,附和道:“就是,刚才在屋里瞅见丫丫那脖子上的泥垢,都结了痂了,看着都心疼。他们天天路过,咋就不能帮着洗把脸、给口热饭吃?”
“也别全怪他们。”五凤轻声说道:“大哥,你不常在村里不知道,福海他爷奶可厉害,谁要是帮衬福海家,他们就对着人家指指点点、指桑骂槐的。”
张大龙皱了皱眉头,问道:“五凤,你知道福海他爷奶为啥这么不待见他们仨吗?
我记得福海他爹张根田是张禄成的亲儿子,又不是后养的,咋对仨孩子这么狠?”
五凤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大哥,你回家问问我爹吧。”
张大龙嗯了一声,然后说道:“哎,其实哥也不怪他们,只是看到福海仨孩子过得那样,哥心疼。
都是一个村里的乡里乡亲,仨孩子日子难成那样,咱村的人只要有心,一人帮一把,也不可能让孩子过成这样。
难处谁没有,要是谁都想帮,有的是法子,说人家指指点点、指桑骂槐,那偷偷摸摸送个馍、送把菜,悄悄摸摸的都能办,说到底还是没往心里去,怕惹麻烦罢了。”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家门口,张大龙把马卸下来,让九凤牵着送去后院,自己推着架子车进了院。
大娘、大龙娘和三婶正在厨房里准备下饺子呢,看见大龙回来了,大龙娘吆喝着:“快进屋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哎。”张大龙应了一声就进了屋,进屋后,他冲着正在看电视的魏红和魏莹笑了笑。
随后大爷的声音响起来:“大龙,怎么样,东西都送过去了?他们仨吃了吗?”
“吃了,大爷。你是没瞧见仨孩子吃的狼吞虎咽的,看样子有日子没吃这么好的东西了。”
大爷叹了口气:“哎,谁让咱们离得远呢,要是离得近,让仨孩子天天来咱家吃饭也行。
离得这么远,仨孩子也不可能来,咱也不可能天天去叫,毕竟人家有亲爷亲奶、还有大爷大娘在呢,咱们要是硬往前凑,别人该说闲话了,说咱图人家什么了?”
张大龙听了大爷的感叹,笑着拿起暖瓶给大爷和三叔添了水,开口说道:“行了大爷,咱给他们送过去这么多东西,够他们吃一段时间的了。”
三叔坐在旁边抽着烟,皱着眉说道:“大龙,咱接济他们倒没啥,毕竟你现在能挣钱,咱家人一人少吃一口,就够仨孩子糊口的。
可这不是长久之计,接济到啥时候是头?
福海慢慢大了要娶妻生子,咱跟他没那么近的情分,总不能连媳妇都帮他娶了吧?”
张大龙笑着摇头:“放心吧三叔,我都打算好了。
过了年就让福海去小学校,我教他修理家用电器,好好学手艺。
等福生大几岁,也让他去学,兄弟俩都学会手艺,就能独立生活,日子自然就稳了。”
大爷欣慰点头:“嗯,大龙,你这想法好,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等福海学会修理家电,每月哪怕挣20块钱,也够仨孩子吃喝了,日子慢慢就稳了。”
三叔跟着笑了:“那倒是。就是怕那小丫头丫丫再闹病,她那病就是个累赘,往后少不了花钱。”
张大龙说道:“走一步算一步,等福生大了,兄弟俩挣钱,总能供上丫丫看病的钱。
再说以后医疗条件越来越好,丫丫的病也不是不能治,岁数大了慢慢就稳定了,平时吃点药维持着,没啥大反复。”
“大爷,你说福海他爹张耕田,不也是他爷的亲种吗?
咋张耕田一死,张禄成就这么对待福海这三个亲孙子孙女?”张大龙问出了刚刚在路上想的问题。
大爷叹了口气,还没说话,三叔就抢先答道:“还能为啥,为了钱呗,为了以后养老呗。”
“啥,咋是为了钱?我记得张耕田死的时候,没留下多少钱啊。”
三叔叹了口气说道:“就是为了那几百块钱。张耕田死的时候,撞他的司机单位赔了张耕田两口子三百六十块钱,两条人命就三百六十块。
再加上张耕田那时候在山上打猎,经常能弄些人参之类的稀罕物,家里存款能达到八九百块。”
“可张耕田一死,福海的爷奶就过来要这钱,说是替他们存着。
当时村委会的王长海、张友田他们不同意,他们知道福海大爷张宝田两口子的秉性,直接拒绝了,说由村委会帮着保管这钱,当时弄得挺不愉快。”
“之后兴许是被大儿子威胁,也可能是别的原因,反正张禄成,也就是福海爷爷,就对福海他们仨视而不见,不管不问,才让仨孩子过成现在这样。
亲爷爷亲奶奶、大爷大娘都不知道帮一把,村里人有人帮忙,他们还说闲话,指三道四、指桑骂槐的。”
“村里人帮忙是情分,不帮忙是本分,虽说都是一个家族的,可谁愿意帮了好事还挨羞辱啊?”
原来是这样,张大龙恍然大悟。
他总算明白,刚才是误会了福海家的邻居们,他们不是不愿意帮忙,而是怕帮了忙挨骂,不值当。毕竟做好事不被理解还受辱,谁还愿意多管闲事。
他叹了口气,对着大爷说道:“大爷,刚才从福海家出来,他家邻居都在门外守着,我出来时他们跟我打招呼,我没搭理。”
大爷问道:“为啥?”
张大龙笑了笑:“我以为他们没同情心,不帮着照顾福海,净是些捧高踩低的人,打心眼里瞧不上,就没理他们。”
三叔听完开口道:“哎,大龙,你这做得不对。
没弄清事儿咋能这么想人家?
福海的邻居都帮过忙,耕田活着的时候,在山里打来东西没少分给他们,他们记着情呢。
可福海他爷奶总指桑骂槐,人家慢慢就不敢帮了。”
张大龙叹气道:“是我错了,不该没弄清情况就摆脸色。等过完年见了他们,我跟他们赔个不是。”
大爷笑着说:“不用,你又不是故意的,往后弄清事儿再较真就行。”、
张大龙点点头,接着说:“大爷,三叔,我打定主意了,年后砖厂成立,把福海他爷奶、大爷大娘全排除在外,以后揽活绝不叫他们家参与。”
大爷抬头看着他:“大龙,这不是明着得罪人吗?”
张大龙冷哼一声,满是不屑:“得罪就得罪,能咋地?
对亲孙子亲孙女都能抛弃的人,给再多情分也白搭,就是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