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之大,连楼下,能不挪窝,就不挪窝的招待所工作人员,都被吵吵上来了。
“小贱人!个臭不要脸的!要发s,回家发去!别他娘的在这儿带坏了孩子!”
“就是,还要不要脸,你开门啊!你有种把门打开,有啥话,咱们面对面,好好说道说道!”
“我呸!老妖婆,真以为老娘信你的话?”
里头的女人,一甩自己的长头发,眉头上挑,语调高昂,满脸都是嘚瑟,“开了门,老娘弄得过你们吗?”
“好了,小福,”男人穿着打了补丁的大裤衩,拉着许福,劝说道:“别说了,这事儿,本来就是咱们不对。”
男人,是个老实的。
被堵到门口,害臊的,脸都通红。
“要不、要不……”
他嗫喏着,“咱们道个歉,算了吧。”
从小到大,他的人生,一直都是循规蹈矩的。
也就是遇见许福之后,才觉着自己一成不变的生活,多了些不平静的涟漪和波澜。
但!
赵信崩溃的想,他要的是涟漪、波澜,给自己平静的生活带来一些不太平静的乐趣。
而不是用一颗炸弹丢在平静的水面里,连鱼带水草都死了个干干净净。
这,不是他的本意啊!
赵信没说话的时候,许福还没那么生气,他一张嘴就是泄气的话,这让许福相当不爽。
本来,想忍一下的。
可,她嚣张、跋扈惯了,实在是忍受不了一点这样的憋气。
没忍住。
转身、抬手对着赵信的脸,就是一个清脆响亮的嘴巴子。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许福厌恶的,“没用的东西,软蛋一个,你自己个儿的娘们被人欺负了。
你,就这么看着啊?”
赵信没话说,在他看来,没有任何人欺负了自家,反倒是……
“别说了,小福,”被抽了一耳光,赵信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拽着许福歪歪扭扭的衣裳,低三下四的,“我们别说了,行吗?”
“不行!”
许福把自己的衣裳,从赵信的手里抽出来,上下扫视了一眼赵信,厌恶的,“真的,有时候,我都觉着自己脑子有病。
都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里想的啥东西,放着大好的日子不过,反倒跟你这样的浑人,搅合在一起,纠缠不清。”
赵信呐呐的,“小福,你别这么说,我是真的喜欢你。”
“喜欢?”
许福嗤笑一声,无视外头叮叮当当的砸门声,无不讥讽的,“喜欢老娘的人,多了!
你,算老几啊?要本事没本事,要模样没模样,钱,就更不用说了。”
许福上下打量一圈赵信,“你有吗?”
“我是没有,但是,我有一颗全心全意对你的心,日子,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行了,”许福不想再听那些没用的东西,指着门口,“你啊,要是真的想跟我有以后,那就把外头那些老娘们给弄走。
老娘出来跟住招待所,就是图的风流快活,你要是再不把这些人解决了的话……”
许福咧嘴一笑,眉眼中的戏谑,几乎要把赵信给死死钉在地上,“咱们俩,可就真的没有以后了。”
“小福,你别……”
“去!”
许福一声暴喝。
赵信登时是脑子没了,理智也没了,就跟机器人似的,许福一个指令,赵信一个动作。
只是,按照许福的设想,应该是赵信隔着门板,跟那些臭不要脸的大婶们对喷。
可结果呢?
赵信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泡了水,连里头的褶皱,都泡到光滑平整,没有一点沟壑了。
居然走到门前,哐叱一下,将门打开了。
一时间,外头的叫骂声,砸门声,霎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无他,这一手操作,别说是旁观者宋丽、林辰,以及当事人许福了,就连婶子们都搞不清楚,这屋里的小两口,到底是怎么个回事。
刚刚还跟自己个儿对着骂,势必要龟缩在这个小房间里,一辈子都不出来,可下一秒就……
“我靠!”
林辰反应起来,那叫一个迅速。
他也算是明白啥叫王不见王。
这时候,有门板隔着,多少还能缓和一下,至少,不会发生直面的冲突。
只要不动手,就算是骂两句,也不会酿成大祸。
可一旦面对面,不出事儿,才真是奇了怪了。
林辰眼疾手快,趁着双方都在怔愣的时候,呲溜一下窜出去,仗着胳膊长、腿长,砰的一声,拽住了门。
骂道:“脑子有泡儿啊?还不把门拴上!”
“哦哦哦!”
这时候,在门内的赵信,才算是如梦初醒。
抖着手,上前把门锁给扣上了。
“咔哒~”
一声脆响。
许福站在赵信的身后,腿脚一下子就软了。
跌坐在地上的时候,许福一脑门都是冷汗。
天杀的,这个可恶的男人,到底是干了什么事儿?!
门外。
门再次关上。
婶子们也说不上来心里是啥滋味儿。
庆幸有,恼怒,也有。
她们砸门厉害,叫骂厉害,但是,真的让她们去撕扯、去打架,那肯定是不敢的。
说到底,能住招待所的,都是漂泊过来的。
在孤立无援的城市,能不惹事儿,就不惹事儿。
要是在乡间地头,旁边站着自家老伴,身后站着儿子、儿媳,还有闺女、闺女婿来助阵,那怕个嘚儿。
干就完事儿了。
只要不闹出来人命,兜兜转转,都是交给大队长处理,反正,到最后都是悄无声息的了结了一桩事儿。
可在外头,保不齐要进公安局,蹲笆篱子的。
“不是,你……”
婶子们见了那门开,心里,也稍微冷静了一下。可,事情已经走到这份上了,就这么无疾而终……
多少有些丢人现眼了。
于是,婶子们就好像是商量好似的,齐刷刷将炮火对准了林辰,“你干啥呢?”
“就是啊,有你啥事儿,你想干啥?咋滴,你跟里面那对奸夫淫妇,认识还是咋样?”
“就是啊!你们不会……”
说罢,婶子们狐疑的目光,落在了林辰、宋丽的身上。
林辰眉头皱起,这目光,让他觉着浑身刺挠,不舒服。
刚想张嘴,宋丽已经掏出了军官证,“宋丽,军官。”
本就冷静不少的人群,瞬间冷寂下来。
喧闹的走廊,安静的针落可闻。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宋丽眉眼冷厉,“如果没有,就把嘴闭上。”
“我、我们……”
婶子们刚刚的嚣张气焰,一下子就消失了,抠着手指头,跟还没出嫁的黄花大闺女似的,讪讪的,“我们也不想这样的。
只是,谁出来一趟都不容易,这晚上,她们在里头弄鬼,自己个儿不睡,还不让俺们睡,就……”
“就是就是,”婶子们见宋丽的表情虽冷,可那样子,也不像是不能说话的,就试探的,“俺们也只是想她们能安静点。
可是,谁知道啊,这小娘皮明明是自己个儿做错了事儿,却那么嚣张。
俺们实在是气不过了。”
这话一出,剩下的婶子们,也都跟着一起附和起来。
宋丽深吸一口气,敲了门,“里面的人,有在听吗?”
许福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知道外头那道清灵的女声,是来自一个女军官的,心里,多少就有了些谱。
“在!”
她清了清嗓子,扬声道:“宋军官,您说,我听着了。”
“出来吧,”宋丽见人群都冷静下来,“面对面谈一谈,这事儿,追根溯源,确实是你们不对。
外头的婶子,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家,出来,把话说清楚,该道歉道歉,该赔礼赔礼。”
宋雨的语调轻缓,听着,有抚慰人心的作用。
当然,也不只是宋丽的人格魅力,多牛掰。
而是门口的婶子,有个眼尖的,已经发现宋丽腰间别着的那把铁疙瘩了。
真理在腰间别着,你叽叽歪歪?
那你且等着吧!
许福思索再三,还是一把推开了赵信,打开了房门。
“吱嘎~”
隔着门板,双方都叫嚣的凶悍,恨不得见了面,就能一下子给对方咬死。
现在,门被打开。
有了宋丽、林辰横插一脚,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咳,”许福也尴尬的很,“我、我年轻,也不是故意吵你们的。”
她主动软了话茬,算是递了个台阶,“哼,谁能想得到,招待所的环境,这么差劲。
一点细枝末节的动静,都能传那老远。”
招待所的服务员:“???”
不是。
这烧了烧了的小娘们,是没屁嗝喽嗓子吧?
这种丧心病狂的话,都说得出口?
她张了张嘴,想说啥,可最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把嗓子眼里的话,给咽了下去。
算了,这场面,都快乱成一锅粥了,自己再跟着掺和进去,干啥?
本来上班就烦,再给自己身上揽事儿。
真是疯了。
思及此,服务员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骂的是招待所,又不是她,她有啥好生气的?
哎呀!
真是狭隘了。
她不吭声,那些婶子们,却要说话的,“小年轻,是吧,我们也都能理解,但是,你们出门在外,多少得注意点影响。”
“就是就是,”有了一个开腔的,剩下的,也都跟着打开了话匣子,埋怨的,“这得亏啊,我们都是老菜梆子。
要是有小年轻呢?要是有没结婚的黄花大闺女呢?不是我说,你们这,未免也太不顾忌了。”
你一言,我一语的。
许福听在耳朵里,烦在心里,而后,她就开始摆烂似的,对于众位婶子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啧。
不说别的,就照着眼前来看,面前这个男人,那真是相当不靠谱。
以前觉着,只要男人对自己好,剩下的,都不是很重要。
现在看来,是她错了。
这男人,还是得有点本事,有点脑子才行。
不然的话,能把人活活给坑死。
婶子们憋在心里的话一出口,心气儿,也就顺了。
这场硝烟十足的战争,就这么被堂而皇之的化解了。
许福、赵信跟婶子们道了歉,事情,也就彻底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宋丽、林辰心累,不过,好在是经过这一遭,她们能回去睡个踏实觉了。
折腾到现在,二人的精神都挺亢奋的。
本以为躺在炕上会睡不着,结果,没五分钟,小两口就接连睡去,陷入酣眠。
一夜无梦,睡到了天光大亮的时候。
宋丽睁开眼睛的时候,外头的太阳,已经老高了。
抬起腕表,看了一眼时间,宋丽险些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了。
七点半了。
已经七点半了!
她,宋丽,每每都是六点的生物钟,到了点,自己就醒了的。
难道……
宋丽震惊的目光还没收回来,脖颈稍微僵直,慢腾腾的,将目光放到了林辰的身上。
所以,是因为跟他睡在一起,太过安心了。
才会睡过头吗?
兴许是宋丽若有所思的目光太过强烈,林辰很快从睡梦中醒来。
眼睛睁开了一条细缝,就凭着感觉,摸索到了宋丽的大腿,在上头胡乱摸了两把,含含糊糊的,“媳妇儿,咋醒的这么早啊?”
“早?”
宋丽一巴掌拍掉了林辰胡乱蛄蛹,不老实的手,哀莫大于心死,“都七点半了。”
睡惯懒觉的林辰:“???”
他一脸无辜,“七点半,那确实很早了。”
宋丽沉默,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啥是好了。
话说,她爹娘是不是有点太惯着林辰了?好好一大老爷们儿,天天在家里睡懒觉,这像话吗?
“你还是少说两句吧,”宋丽起床,“我听着,有点头疼了。”
“头疼?是昨天没睡好吗?”
“那不是。”
林辰看了一眼宋丽的状态,发现她头疼,应该就是随口一说,放下心来,“行。”
坐起身,林辰搓了搓脸,“咱们稍微收拾一下,这就出发。”
“成。”
离开招待所的时候,宋丽能察觉到好多视线,只是,她没在意。
“对了,”今儿,供销社的服务员,已经换了一个,“宋军官,这是夏花姐姐让我给你的东西。”
说罢,服务员递过来一个搪瓷茶缸,“她说,昨儿,谢谢您的帮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