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登上皇位的,便是那位名不见经传的七皇子。
不比四皇子的家世高、母妃受宠,聪慧又被陛下所喜爱。
这位七皇子从出生到如今,是在朝野内外都默默无闻的存在。
就如她,在这辈子的这个时间点上,和这位七皇子就是从未见过面,甚至从未听说过有关他的传闻的。
七皇子的母妃在宫中只是一个最低等的少使,机缘巧合之下承了宠,生下他后便撒手人寰。
他还在襁褓中时,就被陛下寄养在京郊一处普通农户家中,长到九岁时方才被陛下接回宫。
前面有四皇子和五皇子,后面有受宠的十三皇子和十五皇子,七皇子夹在中间不上不下,被人遗忘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傅安黎想起前世。
七皇子是在四皇子萧晟因私兵败露一事被贬为庶人圈禁后,才真正在人们眼中有了名姓的。
陛下因为四皇子的事大病一场,七皇子接连侍疾了三个月,纯孝之名被满宫传颂。
陛下的病好好坏坏一年余,七皇子就这样在短短的一年多的时间里,从默默无名的皇子到太子,再到登基为帝。
由此可见,他的本事还是有的。
就是登基之后……
傅安黎眼眸暗了暗,这都是往后的事了。
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和七皇子搭上关系为好。
傅晏琅看不懂傅安黎复杂的神色,但他下意识听从她的吩咐。
“好,那二哥这就去。”
傅晏琅走出去几步,又被傅安黎叫住:“二哥!”
“怎么了?”
傅安黎想想还是不大放心,近前去道:“若是他不愿意,你就同他说,事关重大,若要宏图大业成,这条船上少不了一个高瞻远瞩的舵手。”
虽然她算不上高瞻远瞩,但她好歹也有未来十来年的记忆,也记得一些要事,提点提点现在的七皇子,还是够的。
傅晏琅不知道为什么短短几天的时间里,这个因脸伤陷入崩溃逐渐疯癫的妹妹忽地镇定下来,有了这种像是要做大事的风采。
但他无条件亲近、并信任傅安黎。
因此心中虽有疑问,却也毫不犹豫地离开国公府,替傅安黎送信。
七皇子收到傅安黎的信时如何震惊如何惶恐暂且不谈。
这厢宫中,贤贵妃还跪在紫宸殿前为四皇子求情。
她想不通。
自己好端端的儿子,最有希望登上太子之位的皇子,怎么一夕之间就沦为阶下囚了呢?
她恨傅晏熹,却更恨傅安黎。
若不是傅安黎引导撺掇,她好好的儿子也不会犯下大错被陛下发配去漳州剿匪。
她和那羲和郡主自己的事,缘何要牵扯她的儿子?
就是那傅安黎的脸烂透了烂完了只剩下一副骨架,也和她的儿子没有关系!
可她的傻儿子,竟爱重傅安黎至此,为了给她报仇,竟然将那么重要的事情暴露在人前!
她恨啊!
她恨不能将傅晏熹和傅安黎千刀万剐!
可惜,她注定没有这个机会了。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走出紫宸殿,身后还跟了一个弓着腰端着托盘的小太监。
贤贵妃的死寂的心忽然激烈地跳动起来。
她的目光落在那托盘上显露出来的一角黄色上。
那是圣旨。
陛下已经有裁决了?
她的儿子,她的娘家,还能保住吗?
各种不好的猜想充斥着贤贵妃的脑海,她浑浑噩噩地看着那一卷明黄的圣旨,连太监的声音落在耳里都忽高忽低,模模糊糊,像是隔了一层什么东西。
直到听见:“……着即下令,将第四子萧晟即刻处决,以儆效尤。”
贤贵妃方才如梦初醒:“陛下!陛下——”
她想说晟儿知道错了,晟儿不该豢养私兵,都是她教导无方,都是她的错!
就当看在过去二十来年的父子情分,和他们的夫妻情分上,饶这孩子一命。
可她说不出口,身后忽然窜出来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捂着她的嘴就将她往殿外拖。
“娘娘,别叫小的难做。”
她奋力地挣扎起来。
“庶人秦氏,不可放肆!”
庶人……
是了,她已经不是宠冠六宫的贤贵妃了,她被贬成庶人,他们秦家也大祸临头了!
好像有人抽走了她的骨头,她瘫软在地,忽地没了力气。
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她浑身颤抖起来,迟来的惊惧将她灭了顶,她好似被人丢进了冰寒刺骨的池塘里再也无法呼吸。
庶人秦氏被拖走,紫宸殿里,皇帝正在翻看奏折。
展玉燕在旁一边看书一边下棋。
听着外头的哭喊声逐渐消弭下去,她抬头看见皇帝神思不属的模样,笑了一声。
“舍不得就去看看,到底伴在你身边这么多年。”
皇帝关上看了快小半个时辰的奏折,苦笑一声:“母亲,您又何必打趣我?”
展玉燕睨着他不说话。
皇帝轻叹一声,倚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皇后逝去后,就属秦氏伴在儿子身边的时间最多。”
“她不聪明,又好拈酸吃醋,可讨儿子喜欢,却是宫妃里一等一的。”
“还有……还有晟儿,从前跟在晔儿身边,是多么乖巧听话啊,可偏偏……”
对外再坚毅果敢不过的一国之君,面对着亲近的养母,方能显露出自己的脆弱来。
“母亲,是不是儿子真的不会教孩子?”
他满眼迷茫地看着展玉燕,期盼能从母亲那里得到安慰。
展玉燕却冷笑一声:“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么?”
皇帝错愕:“母亲……?”
“晔儿从前,也是个孝顺懂事的孩子,可你对他苛责太过了。”
展玉燕道:“他为了满足你的要求,不得已急功近利,犯下错事。”
“你生出不满,将目光移到他的弟弟们身上去,从前晔儿与老四,还算得上兄友弟恭,可那之后呢?”
皇帝想起长子那几年急躁阴戾的性子,沉默了。
展玉燕实在嫌弃:“老四资质一般,你又将他捧着纵着。”
瞧,堂堂皇子,将手伸到朝臣后宅里,给亲王下药,要毁他亲封的郡主的清白。
只是罚去漳州剿匪一年而已。
等回来了,这剿匪的功劳还落在了他头上!
比起从前待废太子萧晔的严苛,这甚至称得上宠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