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辛胜利的电话打过来,要她晚上订一个包间,他要请贵客吃饭,并让马素莉作陪。
马素莉小心翼翼地问:“能不能先告诉我贵客是谁,我该怎么称呼他才不失礼?”
辛胜利也没有打算隐瞒,直截了当回答:
“临江市委书记秦云东,你就叫他秦书记。见面后不需要你全程陪,你坐十几分钟就可以离开。记住,不要打扮,不要穿名牌衣服,金银首饰手表都不要戴。”
他还细致地要求包间不要奢华,饭菜要上大众菜,并且他要个人买单,不用于公款消费。
辛胜利的话就是圣旨,马素莉立刻记录好要点,马上着手安排。
马素莉在轴承厂当工人的时候,多次见秦云东在厂里做调研。
秦云东对工人们都和蔼可亲,没有什么架子,制定的改革方案也充分考虑了工人利益,因此工人们对秦云东也非常亲近,大家在一起有说有笑不分彼此。
但是现在马素莉却显得很紧张,就像那些陪同秦云东考察的干部一样。
因为她的心里有鬼。
自从和辛胜利生活以来,她的生活发生巨大变化,精神状态也在悄然改变,
以前,马素莉痛恨干部的贪腐和特权享受,但现在她才意识到,她已经和她曾痛恨的人一样了。
将要面对浩然正气的秦云东,马素莉当然心虚、紧张甚至恐惧。
马素莉再也没心思炫耀奥德赛,她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后便匆匆回家。
她摘掉首饰和名表后便立刻洗澡。
说来也奇怪,她以前总觉得身上的香水留香的时间不长,但洗完澡还是能闻到淡淡的清香。
马素莉不敢再涂化妆品,不敢把自己的脸搞得水嫩光滑。
她想让秦云东看到她还是以前的那个工人形象,但望着镜子,马素莉知道自己已经回不去了。
晚上七点三十分,秦云东在辛胜利和武辰的陪同下,走进迎宾馆餐厅包间。
“秦书记好。”
马素莉身着工作服,笑盈盈向秦云东打招呼。
“你好……”
秦云东微笑回应,觉得这个服务员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辛胜利在一旁介绍道:“她就是轴承厂的马素莉,现在在迎宾馆工作。”
“你是马素莉同志……你好。”
秦云东吃了一惊,走上前握了握马素莉的手。
在他印象里,马素莉是一个朴素安静又有些羞涩的工人,完全和现在这个端庄典雅的气质不相符。
秦云东本来还想提李卫兵,但又怕惹得马素莉的伤心,便转而询问她现在的工作情况,她的儿子学习情况,生活有没有困难。
“迎宾馆的同志们对我很照顾,我一切都好,谢谢秦书记关心。”
马素莉汇报自己的情况时眼圈开始泛红。
她既感动又吃惊。
秦云东是大人物,工作那么忙,居然到现在还能对她过去的情况记得这么清楚。
难怪秦云东的威望那么高,比起那些作秀和工人打成一片的干部,秦云东是真的用心了。
“不只是迎宾馆同志们照顾,还有辛市长的照顾吧?”
秦云东半开玩笑地回头看了一眼辛胜利。
辛胜利在火车站接秦云东来迎宾馆的路上,已经突击汇报了他和马素莉正在谈恋爱。秦云东虽然有些诧异,但并没有多问。
如果他问多了,似乎有些干涉辛胜利的私生活。
马素莉听到秦云东主动提及辛胜利,她的脸微微一红。
“秦书记说得对,辛市长确实对我很照顾,没有他的关心,我上有老下有小,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她微微叹息一声,又想起刚听到李卫兵死讯时,她彷徨无助的状态。
“莉莉,秦书记来是高兴的事,咱不提这些了,准备吃饭吧。”
辛胜利怕气氛过于沉重,忙岔开话题,先拉开主位的椅子请秦云东坐。
马素莉被提醒,也赶快收回思绪露出笑容,把案几上的两瓶酒放在餐桌上。
“秦书记,辛市长知道您要来,他可高兴了,还特意叮嘱今晚是私人宴会,所有消费都是他个人买单,就连这两瓶酒也是从家里拿来的。”
马素莉故意抢先说出是辛胜利个人请客,那就不存在公款消费超标违纪问题,以防止秦云东看到满桌子菜和高档白酒不高兴。
秦云东点点头,马素莉确实变了,形象、气质和礼仪都和以前有明显区别。
四个人坐下后,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马素莉解释说今晚是她值班,不能多喝酒,她还要去巡视监督服务员的工作,所以只能先告退。
秦云东向她微笑着说:“这一次我到槐荫市没时间去你家见老人,请你转告你的公婆,下一次我一定登门看望。”
马素莉顿时感觉浑身温暖,她连连点头表示感谢,便退出包间并把房门带上。
站在走廊上,马素莉长出一口气低下头。
她有些怅然若失,秦云东本色不改,还是以前那样的亲民爱民,但她不是以前的她了,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在包间里,没有马素莉作陪,辛胜利就把话题引向国企改革的工作汇报。
秦云东听得很仔细,偶尔还会打断他的话,对细节问题进行追问。
一个多小时后,辛胜利的汇报结束,又提出了他面临的几个难题,希望秦云东能给予指点。
秦云东吃了一口菜:“你的难题归纳起来其实就是一个字:钱。让我指点就是两个字:找钱。”
辛胜利和武辰都笑了。
“秦书记,您总结得精辟,一分钱憋到英雄汉,更何况我算不上英雄好汉。这段时间我真是愁死了,因为改革而下岗的工人需要妥善安置,三产没有启动资金就无法盘活,以前拖欠工人们的工资和统筹金需要弥补,这都需要钱,但槐荫市的情况您也知道,实在拿不出来啊。”
辛胜利双手端起秦云东的酒杯,笑着再次请求秦云东帮忙想想办法。
秦云东接过酒杯抿了一口:“我就知道酒无好酒,宴无好宴,你那么着急请我来考察,其实就是为了找我哭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