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伏击和长时间的骑行,林萧一行人都已疲惫不堪。
死去的衙役被简单处理后,剩下的路程,所有人都保持着高度警惕。
傍晚时分,雁北关高大的城墙终于出现在眼前。
与其说这是个关隘,不如说是一座小型军事城市。
厚重的城墙,高耸的箭楼,无不昭示着这里是帝国最重要的边防线。
进城门时,无数双眼睛从箭楼、城墙和营地中投来,审视的目光如针芒刺背。
林萧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这里的军事效率与文官体系截然不同,他必须迅速适应规则。
关内,军营井然有序,士兵步伐整齐,空气中弥漫着皮革、金属和军队特有的纪律气息。
很快,一名镇北军的传令官快步迎上,态度恭敬却不失军人气度,将林萧一行引向主将营帐。
下马时,林萧强压住身体的疲惫,努力让动作显得从容。
掀开营帐门帘,一股洪亮的声音伴随着强烈的存在感扑面而来:“哈哈!林寺正!久闻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器宇不凡!”
魏忠大步流星迎上,身材魁梧,浓眉大眼,一看便是典型的北地将领。
他的笑容带着军人的直爽,大手一把抓住林萧的手,力道之大几乎让林萧皱眉。
“魏将军过誉了,下官林萧,奉圣上之命前来,叨扰之处,还请见谅。”林萧一边得体回应,一边在心中迅速评估对方。
热情、有力、眼神锐利——这是他对魏忠的第一印象。
“哪里的话!林寺正太客气了!”魏忠拉着林萧在主位坐下,帐内几位副将也上前见礼。
林萧一一回礼,暗中观察他们的神情。有的副将目光中带着敬意,有的像在打量猎物,还有一位——坐在末位的瘦削男子,眼神中闪过一丝隐晦的不满,迅速掩饰。
林萧不动声色,将这些细节记在心底。军营权力结构复杂,派系林立,稍有不慎便可能陷入漩涡。
“粮草失窃之事,简直骇人听闻!”魏忠坐下后,笑容收敛,语气转为愤怒,“这是在断我镇北军的命脉!是与整个帝国作对!
那些贼人,我魏某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帐内众人纷纷附和,气氛一时激昂。
林萧却保持冷静,适时开口:“下官此来,正是为彻查此案。还请将军提供一切必要支持。”
“那是当然!”魏忠毫不犹豫,“林寺正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镇北军上下,任凭调遣!人手、马匹、甚至兵力,只要不影响防务,我绝不皱一下眉头!”
“粮草从何处运出?”林萧直接切入正题。
“从关外的青木镇粮仓。”魏忠答得干脆,“那批粮草前不久从济川府运来,暂存青木镇,事发时正押往我军一个前沿营地。”
“运送路线是既定的军中路线吗?可有幸存者?”林萧问得具体
“正是军中路线。”魏忠点头,“幸存者有两人,已接到营中。”他转向身边一位副将,“去把那两名士卒带来。”
副将领命离去。魏忠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叹道:“说起来,这几年朝廷军费削减得厉害啊……”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无奈,仿佛在闲聊,“北疆守边,条件艰苦,将士们的补给、训练都需要银子。粮草运输已是不易,再出这种事……唉。”
林萧听出弦外之音。魏忠看似抱怨,实则在试探他对朝廷的态度。
他微微一笑,仅回了一句:“魏将军辛苦了。”既不深入讨论,也不露破绽。军费问题敏感,他不想在初次见面时被拖入立场之争。
营帐外传来脚步声,两名年轻士卒在副将带领下走了进来。
他们眼神惊恐,显然还未从伏击的阴影中恢复。魏忠介绍道:“这就是幸存者。林寺正,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
林萧看向两人,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他们的精神状态脆弱,要从中挖掘真相,需技巧与耐心。
他正要开口,魏忠却笑着打断:“林寺正远道而来,风尘仆仆,肯定累了。我已备下酒宴,为您接风洗尘!
在这里,咱们都是自己人,不用拘束!”
酒宴是拉近关系的惯用手段,但也可能是一个陷阱——放松警惕、套取信息,甚至试探他的底线。
更重要的是,他急需从幸存者口中获取第一手信息,与阿虎那边审问的结果交叉验证。时间是关键。
“多谢魏将军盛情!”林萧站起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与专注,“不过,案情紧急,一刻不可耽误。
下官心中挂念案子,实在无心宴饮。能否容下官先向这两位兄弟了解情况,问完后再向将军赔罪?”
这是他从现代职场学到的技巧:在不直接拒绝的情况下,掌控节奏。
魏忠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随即哈哈一笑:“好!林寺正果然年轻有为!
案情为重!便让林寺正先问!我在外等着,问完了,咱们不醉不归!
新帐篷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油灯摇曳。两名士卒站在林萧面前,低着头,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
林萧示意他们坐下,语气温和:“两位兄弟,受惊了。
我是大理寺林萧,奉命调查粮草失窃案。你们只需如实回答,不必紧张。”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稍年长的士卒鼓起勇气开口:“林大人……那天我们从青木镇出发,押送粮草,一切正常。
走到黑松林时,突然……突然就中了埋伏。”
林萧不动声色,“具体说说,敌人有多少人?装备如何?袭击的方式呢?”
年长士卒咽了口唾沫:“大概……二三十人,蒙着脸,用的都是短刀和弓箭。像是土匪,他们动作很快,像训练过的。
我们猝不及防,护卫的兄弟……几乎全被杀了。”他的声音颤抖,眼中满是恐惧。
“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林萧追问。
“混乱中,我和阿柱藏在粮车底下……”士卒低声道,“敌人放火烧了粮车,我们趁着烟雾跑了。”
林萧眯起眼睛。藏在粮车底下?这种说法听起来合理,但细节太少。他转向另一名士卒阿柱:“你呢?有什么补充?”
阿柱是个瘦小的年轻人,眼神躲闪,低声道:“我……我跟他说的一样,没什么好说的。”
林萧敏锐地捕捉到阿柱的不自然。他没有逼问,而是换了个问题:“你们在青木镇装粮时,可有异常?比如陌生的面孔,或者不寻常的举动?”
两人同时摇头,但阿柱的动作略显僵硬。林萧心中一动,决定换个策略。
他站起身,背对两人,语气突然严厉:“两位,粮草失窃是重罪,牵连甚广。
你们若有隐瞒,不仅保不住自己,还可能连累家人。
说实话,我可以为你们求情。”
帐内沉默片刻,年长士卒终于开口:“林大人……其实……装粮那天,镇子里来了几个外乡人。
他们说是商贩,但行头不像普通人,腰间鼓鼓囊囊的,像藏了兵器。”
“你们为何不报?”林萧转过身,目光如刀。
“我们只是小兵,哪敢多嘴……”士卒低头,“而且,那些人第二天就走了,我们以为没事。”